陆远舟站在会展中心三楼窗前，看着那些绒毛在阳光下形成金色的旋涡。
他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腕表指针显示还有二十分钟开场。
身后传来程昱标志性的古龙水香气："栖云文化的人到了。
"转身时，他的袖扣勾住了窗帘流苏。
这个意外让他的视线多停留了三秒——电梯口的人群自动分开，穿薄荷绿西装的女子正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
她耳垂上的珍珠在光影变换间突然泛出浅金色，像被梧桐絮染了色。
"林初夏，二十八岁。
"程昱的拇指在平板上划出资料，"去年用三百万启动资金做到估值过亿，周子墨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陆远舟注意到她签字时用的是一支万宝龙遗产系列钢笔。
笔尖在纸面停留时间比常人长0.5秒，这个细节让他想起父亲教他书法时说的"力透纸背"。
当工作人员引领他们团队入场时，林初夏突然回头望向休息区，目光准确落在陆远舟的深蓝领带上。
"她认识你？
"程昱挑眉。
陆远舟尚未回答，空气里突然渗入一丝橙花与檀木混合的香气。
他的背部肌肉瞬间绷紧，这个反应让程昱诧异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画廊主理人柳如烟挽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如同某种倒计时。
"好久不见，远舟。
"柳如烟将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她的梵克雅宝耳环折射出冷光，"许沉，我的合伙人。
听说你今天要竞标思南公馆那个项目？
"被称作许沉的男人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但陆远舟注意到他右手小指有枚造型奇特的蛇形尾戒。
当许沉与林初夏握手时，那条蛇正好对着她虎口的疤痕。
"柳学姐。
"林初夏的微笑让珍珠耳钉又转了方向，"没想到您对老建筑改造也有兴趣。
"柳如烟的红唇弯出完美弧度："许总刚收购了相邻地块，我们打算做艺术社区。
"她突然伸手替林初夏整理并不凌乱的衣领，指尖擦过那条银杏叶项链，"这吊坠...很特别。
"会场灯光突然暗下。
陆远舟看见林初夏迅速后退半步，银杏叶吊坠在阴影中划过银光。
主持人的开场白透过音响传来时，他发现自己记住了吊坠翻转瞬间露出的刻字——2014.5.12。
这个日期像钥匙突然***记忆的锁孔。
五年前艺术慈善晚宴的火灾警报，黑暗中抓住他手腕的银杏叶面具，还有弥漫在鼻腔里的..."陆设计师？
"林初夏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她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斜前方，正在方案书上标注什么。
从陆远舟的角度，能看见她后颈碎发下若隐若现的浅色疤痕，形状像片被虫蛀过的枫叶。
大屏幕亮起招标须知时，柳如烟在第三排突然举起手："抱歉，我的咖啡..."她"不小心"碰翻的拿铁正流向林初夏的座位。
陆远舟看见林初夏条件反射般用文件夹挡住飞溅的液体，动作快得不像穿高跟鞋的办公室女郎。
咖啡在陆远舟的设计图上洇开蓝色污渍——这正是栖云文化企业色的钴蓝。
林初夏抽出手帕按在污渍边缘："我们带了备用投影仪。
"她的虎牙在道歉时露出一点尖角，"作为赔偿，分享个情报——许沉收购的地块包含原法租界电网枢纽，他们卡住了改造项目的能源审批。
"程昱吹了声口哨。
陆远舟注视着林初夏回到座位的背影，发现她走路时左脚会比右脚多外旋五度。
这个习惯性动作与五年前那个拽着他逃出火场的女孩完全重合。
招标会进行到技术评分环节，林初夏展示的"可逆式改造方案"引起评委热议。
当她用激光笔指向承重墙示意图时，陆远舟突然起身走向洗手间。
在走廊拐角，他撞见许沉正在通电话："...吊坠确认了，但疤痕需要近距离..."洗手间的镜面映出陆远舟收紧的下颌线。
他拧开水龙头，冷水冲过手腕内侧的陈旧烫伤。
抬头时，镜中多出林初夏的倒影——她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衣领，银杏叶吊坠在锁骨间晃动。
"陆设计师。
"她从镜子里与他目光相接，"您方案里提到的建筑记忆载体理论..."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机突然弹出邮件提醒。
陆远舟瞥见发件人栏显示"周子墨"，邮件主题是《五月十二日资料补充》。
林初夏迅速锁屏。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滞重，像暴雨前的低压。
远处传来柳如烟的笑声，伴随着程昱打圆场的场面话。
陆远舟抽出名片递过去，指腹有意擦过她虎口的疤痕："关于电网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可以来我工作室详谈。
"他的余光看见许沉从走廊阴影处走来，蛇形尾戒正在解锁手机摄像头。
林初夏似乎也察觉到了，突然向前一步假装绊倒。
陆远舟扶住她手肘时，听见极轻的耳语："别回头，有人在拍我们。
"梧桐絮从气窗飘进来，落在她发间像细小的阴谋。
陆远舟想起父亲失踪前夜，书房地上也有这样的绒毛，沾在带泥的高跟鞋印旁边——那双鞋现在穿在柳如烟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