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说江家要回京了。”许焘嗑着瓜子。“关我什么事。”纪珉一只手垂在床外边，眼睛要睁不睁，整个人呈“大”字型摊在床上。“好热……”“要不…去书堂找点乐子？”许焘提议。“有什么好玩的，去了只能看我哥讲课。”纪珉说是这么说，人已经站起来了。“走。”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远远地，琅琅书声已传入耳中。纪珉和许焘大摇大摆地走进书堂，果不其然，大哥纪岫正用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眼神，“慈爱”地看着底下的学生。学生们身穿粗布麻衣，认真地朗读，眼里对知识的渴望分毫不少于达官贵人家的少爷小姐。
“先生好。”学生们见纪珉进来，纷纷礼貌地问好。十五岁的纪珉，已经充当了“先生”。“你们读，不用管他。”纪岫瞥他一眼，随后无视了他。
“哎，有个新面孔啊。”纪珉悄悄和许焘咬耳朵。“好像是江家最小的女儿。”许焘轻声说。“啊？刚说的那个？广州回来那个？”“对！”“可以啊……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俩人在旁聊天，即使声音不大，还是引得部分学生偷偷瞟他们。纪岫瞥了他们一眼：“出去。”自认没问题的俩人对视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不久下课，去外头野了一圈的纪珉和许焘窜了回来。许焘兴冲冲地窜到新来的姑娘桌前：“你真漂亮，我叫许焘，字廷疏。你叫什么名字啊？”江南洲犹豫了一下，“江南洲，字……东隅。”纪珉跟他哥站在讲台上，嗤笑一声：“出息。”
“吃饭咯！”一老妇人喊着，学生们立刻收拾好桌面，自己去领饭，安静又迅速。许焘意识到时间不早，回了家。纪家兄弟最后拿了两份饭，坐在讲台上吃。
江南洲不菲的衣着在一众学子中不免突兀，有人莫名其妙地玩心大起，正想着找个什么机会戏弄一番，纪岫忽然被叫了出去。
好机会！“江……南洲，你会写名字吗？”她愣了愣，点了点头。“上来写写？”纪珉指了指黑板。她从善如流地走上来，却不知如何下笔。“写啊。”纪珉催促道。江南洲终于动笔。横，竖，横，横，竖…纪珉瞪着眼睛看着她写，完全预料不到她下一笔要落到何处，所幸，虽然过程艰辛，但最后“南洲”“东隅”四个字还是歪歪扭扭地出现在了黑板上。“抱歉，我只知道是这几个字，但不知道具体笔画……”
纪珉笑笑：“‘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还有‘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说的对吗？”
江南洲欲言又止，而后说：“我爹说，我的南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南，洲是‘夕揽洲之宿莽’的洲。”
纪珉说：“这样吗？是我唐突了。可是，‘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中取出南洲，好像不那么突兀，你觉得呢？你爹不会是……骗你吧？”说到最后一句，他双手撑在凳子上，身体前倾，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纪岫一进来看见的就是他这个流氓样子，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他凳腿一脚。没想到这凳子本身不稳，经纪岫这么一踹，有点要散架的趋势，纪珉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凳扑到了地上。纪岫显然没料到，小小愣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空档，纪珉已经迅速爬起来，扫视学堂一圈，狠狠瞪了纪岫和江南洲一眼，快步离开了。
那天开始，他心里就暗戳戳地记恨上了江南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