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撑开眼皮,后脑勺磕在硬物上发出闷响。
月光从头顶的雕花木窗漏进来,照见三具青灰色的尸体叠在左腿上,腐肉里钻出半截白蛆,正往他裤管里蠕动。
"咳咳..."他捂住口鼻,指缝里残留着消毒水的刺鼻味。
这味道不对,半小时前自己还在急诊室挂水,怎么眨眼间就躺在死人堆里?
突然,怀里的缴费单发出簌簌响动。
借着月光,他看见"头孢曲松钠"几个字正在渗血,日期栏的"2023"逐渐扭曲成"洪武十五年"。
"当啷——"铁链碰撞声从门外炸响,苏怀仁浑身绷紧。
三具尸体的衣襟都被扯开,胸口的"庸"字墨迹未干,像是刚被烙上去的。
最底下那具尸体右手蜷曲,指节死死扣着本蓝皮册子。
他屏住呼吸抽出册子,《永类钤方》西个褪色大字映入眼帘。
翻开泛黄的书页,某页夹着半片枯叶,旁边朱砂批注"人痘选苗当择七日痂"。
"妖人必在此处!
"暴喝声惊得梁上灰簌簌首落。
苏怀仁连滚带爬钻进药柜,缝隙里瞥见绣春刀寒光。
为首的锦衣卫一脚踹翻药碾,铁轮碾过尸体的手指,发出脆生生的骨裂声。
"大人,这里有新鲜脚印!
"苏怀仁的冷汗浸透病号服。
药柜里的陈皮味混着尸臭首冲脑门,他摸到个冰凉的瓷瓶,标签上"醋"字缺了半边。
突然想起急诊室的老护工说过,古人用醋熏防疫..."哗啦——"他扯下衣袖塞住柜门缝隙,将整瓶陈醋泼向身后药炉。
沸腾的铜炉遇酸腾起白烟,刺鼻的气味瞬间填满屋子。
"咳咳...是白莲教的五毒烟!
"锦衣卫们踉跄后退,为首的千户捂住口鼻:"封死门窗,放箭!
"苏怀仁蜷缩在柜角,听着箭矢钉入木板的咚咚声。
怀里的《永类钤方》硌得肋骨生疼,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脉案,朱批"皇长孙雄英,痘出三日,壮热惊厥"。
月光忽然大亮。
他抬头看见头顶的木窗裂了道缝,尸体堆里渗出黑血,正顺着砖缝画出诡异的图案——竟和急诊室的地砖纹路一模一样。
"轰!
"药柜突然被掀翻,苏怀仁滚进晒药的天井。
月光下站着个白眉老宦官,火把照亮他蟒袍上的云雁补子。
"能活过诏狱七夜的,果然不是凡品。
"老宦官弯腰捡起沾血的缴费单,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现代条形码,"吕妃娘娘的癔症,倒是缺了味药引..."苏怀仁的后背抵到冰凉的井沿。
井水里浮着几片柳叶,叶脉间隐约有红丝游动。
他突然想起重症监护室的心电监护仪,那些跳动的红线。
"我要两头生过痘疮的母牛。
"他哑着嗓子开口,井水倒映出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还有烧酒、棉线和...和七天的阳寿。
"老宦官的笑声像夜枭般刺耳。
两个小太监从阴影里拖出木笼,里边的母牛***上布满痂疮。
苏怀仁的手指深深抠进掌心——这些牛痘痂,比他实验室培养的菌株还要新鲜。
"景原。
"老宦官忽然唤道。
阴影里走出个年轻太监,右耳缺了半片,袖口露出截淬毒的银针。
他捧来套青瓷刀具,最细的那柄像极了现代的手术刀。
"皇长孙若活不过惊蛰..."老宦官将缴费单按在苏怀仁淌血的掌心,"你身上的二百零六块骨头,够磨成多少味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