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玄色唐装第三颗盘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暗红的咒文刺青——那是云家子弟十六岁行冠礼时，用朱砂混着鸩血烙下的守心印。
手机屏幕蓝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窗外那株百年古槐无风自动，扭曲枝桠在灰白墙面上投出鬼手般的投影。
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变故，云家古宅就只剩下他和这棵被雷劈焦半边身子的老树作伴。
"您关注的探灵主播正在首播......"画面突然爆发出刺耳啸叫。
云山瞳孔骤缩——画面里女主播身后的玻璃窗正在渗出沥青状黏液，某种不可名状的轮廓正从首播画面深处涌现。
弹幕疯狂刷过"特效牛逼"的赞叹，只有他看见女主播脖颈后浮现出蛛网状的血线。
手机砰然坠落在织锦地毯上，云山右手己按在雕花窗沿。
常年运转的《周天导引术》在经脉中疯狂震颤，古宅内干涸了数百年的灵池，此刻竟泛起清泉般的涟漪。
他指尖触到窗棂缝隙里渗出的露水，那水珠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分明是《云氏异闻录》记载的"天泉倒灌"之相。
供在案头的青铜日晷突然发出裂帛之音，晷针投影逆时针转动七寸三分，正停在"大凶"的饕餮纹上。
云山反手扣住腰间龟裂纹的玉珏，祖传法器时隔半甲子首次泛起温热。
庭院中百年未曾开花的铁杉突然爆出嫩芽，那些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成墨绿色叶片，叶脉里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晕。
"终于...等到了。
"云山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
他抬脚踢开滚到脚边的日晷，青铜器撞上墙角堆叠的檀木箱，震得箱体表面贴着的灵符簌簌飘落——那些都是云家鼎盛时期收服的法器，如今灵气枯竭，倒成了堆放杂物的储物箱。
廊下悬挂的六十西卦铜镜突然同时嗡鸣，镜面里映出的却不是云山的倒影。
无数双苍白的手掌从镜中伸出，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却在触及现实空气的瞬间化作青烟。
这是《镇邪镜阵》失效的前兆，云山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精血落在铜镜上暂时封住躁动。
血腥味在口腔漫开时，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抓着自己手腕说的话："等潮汐回涌那天，速速去祖祠请剑..."当第七颗星辰在东方亮起时，云山站在了祖祠青铜门前。
鎏金螭吻门环咬着的锁链应声而落，尘封二十年的檀香裹着青芒扑面而来。
供案上七盏长明灯无火自燃，映得正中那柄缠满符箓的古剑嗡嗡震颤。
剑架下方压着的《云氏族谱》自动翻页，停在"第一百二十七代守剑人云青阳"的名字上——那是他父亲的姓名，墨迹比别处更深些，像是被泪水反复晕染过。
"铮——"剑鸣声起时，屋檐下垂挂的三十六枚惊鸟铃齐齐炸裂。
青铜碎片雨点般碎开，却在触及云山衣角的瞬间被无形气墙弹开。
他咬破指尖在剑鞘抹出血痕，裹尸布般的符纸层层剥落，露出寒潭秋水般的剑身。
剑脊处暗金铭文逐一亮起，分明是上古云篆写就的"长生"二字。
异变陡生。
剥落的符纸在空中自燃，青紫色火苗勾勒出扭曲人脸。
"在祖祠之中也有邪祟？
"云山眉头微皱，挥袖震散鬼面，他知道自己该加快进度了。
当他在祖祠中看到邪祟，也就意味着虚空节点己经十分接近现实，整个云家古宅，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或者说，云家古宅所在的天南省，距离尸横遍野也就一步之遥。
只见他默念法诀，剑柄处镶嵌的昆仑玉突然沁出血色。
那些血珠顺着云篆纹路游走，最终在剑镡处汇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祖祠地面开始浮现八卦阵图，乾位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穴，阴风裹着腐烂的宣纸味喷涌而出。
云山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缠绕的陨铁链，链上篆刻着神秘符文。
这是用坠落在云家祖坟的天外玄铁打造，历代守剑人都用其精血温养。
锁链碰触剑柄的刹那，地穴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七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皆刻着"擅动者诛"的殷红咒文。
第一具棺椁轰然开启，森白指骨搭上棺沿的瞬间，长生剑突然爆发出龙吟般的啸叫。
云山腕间锁链寸寸碎裂，剑锋划过之处，虚空留下淡金色的残影。
那具试图爬出棺椁的骷髅僵在原地，额骨正中赫然多了个贯穿的剑孔，随后又被后知后觉的棺中铁链拽回。
"我云家养了你们三百年，该还债了。
"云山剑尖轻点地面，八卦阵光芒大涨，祖祠砖缝间渗出金光，长生剑剑身亦然是光芒大盛，映出祠堂梁柱上密密麻麻的铭文——那都是历代云家人临终前用魂火刻下的定虚咒，七具棺椁渐渐虚化，遁入未知。
庭院里动静渐渐平息。
云山挽了个剑花负剑于背，玄色劲装下肌肉绷紧如弓弦。
他抬脚跨过祖祠门槛时，靴底碾碎了半块龟甲，那是去年除夕他用《火珠林》卜卦留下的残片，卦象显示"潜龙勿用"。
廊下铜镜又开始震颤，这次镜中浮现的不再是鬼手，而是无数张重叠的人脸。
那些面孔有老有少，眉目间都带着云家人特有的凌厉轮廓。
当第一滴黑雨砸在青瓦上时，云山终于听清镜中人脸的呢喃："这是绝望末世，亦是修玄者的新生。
"就在他即将踏出垂花门的刹那——"咚""咚咚"三声叩门响动自正门外传来。
云山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剑柄处的昆仑玉完全化作血红色。
这处古宅，地处深山，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