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还不结婚？你打算让我老陈家绝后吗！"陈大福把搪瓷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磕，枸杞随着震动蹦到儿子裤腿上。
"爸，现在年轻人都......""年轻人就该天天抱着手机当太监？"老头突然从沙发底下抽出一米长的红绸卷轴，"看看！你李叔给孙子办满月酒送的百子图，整整一百个胖娃娃！"陈小阳盯着那些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感觉胃里翻涌起前天被迫喝下的十全大补汤。
妹妹陈小雨趴在窗边憋笑，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明天跟我去人民公园相亲角。
"陈大福抖开卷轴挂在电视机上方，"王阿姨说她侄女......""我不去！"陈小阳突然站起来，后腰撞翻茶几上的果盘。
苹果咕噜噜滚到百子图前，被画上胖娃娃咧开的嘴衬得像颗血淋淋的心脏。
空气凝固了三秒。
张美兰端着砂锅从厨房冲出来时，正看见儿子直挺挺栽进果盘里。
冰糖雪梨汤泼在仿古地砖上，腾起的热气把墙头财神爷熏得直眨眼。
"老陈！快打120！""打什么120！"陈大福一把扯开衬衫纽扣，"我老陈家的人能被这点事吓晕？看我的！"说着抡圆胳膊就要抽儿子耳光。
陈小雨举着***杆窜过来："爸你轻点！这能上热门tag#传统父爱教育现场#！"救护车鸣笛声里，张美兰往儿子嘴里塞了颗速效救心丸，转头发现丈夫正用马克笔在儿子手心画符咒。
"你干什么！""这是观音送子符！"陈大福咬着笔帽含糊不清地说："当年我二舅姥爷......""你二舅姥爷是养猪的！"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陈小阳睁眼时，正看见三张油光发亮的脸挤在面前。
"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陈大福的唾沫星子飞溅在检查单上，"快说说检查结果！"戴着熊猫眼罩的值班医生打着哈欠举起CT片："血压正常，血糖正常......""那怎么突然昏倒？""可能是长期精神压力导致......""我就说该早点结婚！"陈大福激动地拍打病床栏杆，"阳气不足才会......""不过，"医生突然摘下眼罩，"我们在生殖系统检查里发现......"陈小阳感觉后颈汗毛倒竖。
母亲攥紧的佛珠发出咯吱声，妹妹的手机闪光灯亮得像探照灯。
"患者生殖细胞完全失活。
"医生用宣布午饭吃什么的语气说道："通俗来说，就是天然结扎。
"输液管里的液体静止了一瞬。
"什、什么意思？"张美兰的翡翠镯子磕在铁床架上。
"就是说您儿子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
"医生转身在洗手台搓手，"当然，正常夫妻生活不影响......""放屁！"陈大福的咆哮震得天花板落灰，"我老陈家的种怎么可能......"陈小雨突然噗嗤笑出声："哥，你这是自带避孕系统啊？""闭嘴！"陈大福一脚踹翻墙角的发财树盆栽，"肯定是误诊！我们老陈家祖上......""您要是不信可以去省医院复查。
"医生甩着手上的水珠，"不过从片子上看......"话没说完就被张美兰的哭声打断。
她扑到儿子身上抽泣："我苦命的小阳啊，都怪妈没给你吃够韭菜盒子......""现在怎么办？"陈小雨咬着珍珠奶茶吸管，"要不哥你去当赘婿？""赘什么婿！"陈大福揪住儿子病号服领口，"明天就去找老中医！你三姑奶奶的堂侄......""爸我喘不过气了......""还有你！"老头突然指向女儿，"从今天起不许画那些男男女女的漫画！"陈小雨翻了个白眼，把手机镜头对准父亲扭曲的脸："直播间的家人们，这就是催婚催出人命的典型案例......"护士举着镇静剂冲进来时，陈小阳正盯着CT片上那团模糊的阴影。
他突然想起上周客户送的结扎手术优惠券，此刻正在裤兜里发烫。
"我要吃佛跳墙。
"他鬼使神差地说。
"什么？"张美兰的眼泪悬在鼻尖。
"反正生不了孩子。
"陈小阳扯开嘴角，"不如把钱花在......""吃个屁！"陈大福抢过护士的针管，"现在就去挂专家号！"深夜的医院走廊回荡着老头中气十足的吼声："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这个不孝子！"陈小雨把直播回放发到家族群时，顺手给视频配上字幕：大型家庭伦理剧《绝嗣风云》第一集。
陈小阳这辈子第二次后悔的事，是没在被救护车抬走时假装昏迷。
"都别跟我抢！"陈大福用扫帚把亲戚们挡在门外，"按辈分该先试我找的方子！"客厅里飘着诡异的药香。
张美兰正把黄符纸往砂锅里塞，符咒上的"早生贵子"四个字在沸水里化成一团墨汁。
"妈，这真的能喝？""你三舅公的表侄媳妇的干女儿就是喝这个怀上的！"张美兰舀起一勺黑汤，"快，趁热......"陈小雨突然举着快递盒破门而入："国际尖端科技到货啦！"盒子里躺着条布满电极片的三角裤，"店家说每天电击三小时，激活沉睡的......""你滚一边去！"陈大福抢过电击裤扔向沙发，正好砸中跳进来的狸花猫。
炸毛的猫窜上博古架，老祖宗的牌位哐当掉进鱼缸。
陈小阳缩在藤椅里啃苹果，裤兜里的结扎手术预约单硌得大腿发痒。
鱼缸里的红龙鱼正叼着牌位上的"陈"字吐泡泡。
"让开让开！"姑姑陈金花挤进门，身后跟着个山羊胡老头，"这位可是给乾隆爷治过不孕症的传人！"老中医的眼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银针包抖开的瞬间，陈小阳的苹果核掉在地上。
"会阴穴，乃精气汇聚之处。
"针尖在陈小阳裤裆前晃悠，"待老夫......""等等！"陈小阳夹紧双腿，"您是不是该先号脉？""现代人就是麻烦。
"老中医不情不愿地搭上他手腕，突然脸色大变，"小友是否常觉腰膝酸软？夜间盗汗？""那是被你们折腾的......""阴虚火旺！"银针嗖地扎进他大腿根，"待老夫疏通任督二脉......"陈小雨突然尖叫："扎错腿了！那是我的尖叫鸡！"众人这才发现老中医的针戳在沙发缝露出的玩具鸡头上。
场面乱作一团时，大伯陈大贵带着锣鼓队冲进来。
八个穿红戴绿的大仙围着陈小阳转圈，香灰扬得像是火灾现场。
"天灵灵地灵灵！"领头的大仙把符水泼向电视机，液晶屏滋啦爆出火花，"妖孽速速现形！"陈大福突然捂住胸口："我的松下等离子！""这是驱邪必要损耗。
"大仙往陈小阳额头贴符纸，"来，跟着跳火盆......""等等！"陈小阳指着熊熊燃烧的搪瓷脸盆，"这是我洗脸的......""祛晦气！"大仙猛地一推。
陈小阳踉跄着跨过火盆，裤脚窜起火苗。
张美兰抄起洗菜盆泼过去，连人带符纸浇成落汤鸡。
"我的Gucci腰带！"陈小雨看着泡水的A货惨叫。
深夜，陈小阳瘫在阳台上晾衣服。
月光照着晾衣杆上滴水的电击裤，远处传来父亲打电话的声音："对！要黑驴蹄子！泡酒喝......"突然有东西砸中后脑勺。
陈小雨蹲在隔壁阳台抛着苹果："哥，你裤兜那张纸快掉出来了。
"陈小阳慌忙按住口袋："要你管！""让我猜猜，"妹妹笑得像只狐狸，"是泰国七日游？还是......"她突然压低声音，"结扎手术确认单？"洗衣盆咣当砸在两人中间。
张美兰举着晾衣叉出现："小祖宗们！你爸刚托人买了南极磷虾油！"第二天早饭时，陈小阳盯着碗里黑乎乎的糊状物："这又是什么？""胎盘粉！"陈大福得意地敲着碗沿，"你姑父的养猪场今早现取的！"陈小雨的豆浆喷到吊灯上："爸，那是母猪......""闭嘴！"老头瞪着眼睛，"赶紧吃，下午还有重要安排！"陈小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看到院子里停着的拖拉机时，他终于知道这预感从何而来。
"王半仙说要去阳气最盛的地方治疗。
"陈大福把儿子捆在拖拉机后座，"咱家祖坟风水好！"正午的太阳晒得玉米地发烫。
陈小阳被麻绳捆在祖宗碑前，听着王半仙用方言唱跳。
远处有无人机嗡嗡盘旋，陈小雨在树荫下直播："老铁们双击666，看当代唐僧被逼还俗！""现在要引天雷渡劫！"王半仙突然举起铜锣，"快脱裤子！""什么？！""快脱！"陈大福亲自上手扯皮带，"王半仙说要让祖宗看看......"陈小阳终于爆发了。
他挣断麻绳蹿起来，结扎手术单从裤兜飘落："看清楚了！我两年前就......"拖拉机突然轰鸣着冲下山坡，碾过手术单撞进西瓜地。
王半仙举着断成两半的铜锣追过去："我的法器！"陈小雨捡起沾着西瓜汁的手术单，镜头对准"自愿结扎"四个字："家人们，反转来了！"当晚家族群里炸了锅。
陈小阳缩在被窝里啃辣条，听着客厅传来父亲的咆哮："不可能！我亲自盯着他喝符水......""但手术单日期是体检前三个月。
"陈小雨的声音带着憋不住的笑，"也就是说......""也就是说他本来就生不了！"张美兰的佛珠散落一地，"我的鹿茸人参汤......"陈大福的吼声震得窗户发抖："陈小阳！给老子滚出来！"陈小阳把辣条袋捏得咔咔响。
楼下的争吵声突然停了，接着是茶壶摔碎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扒着门缝，亲正对着祖宗牌位鞠躬："......新时代要有新办法......"月光斜照进客厅，陈大福手里的《孙子兵法》封面泛着诡异的光。
陈小阳这辈子第三次后悔的事，是没把卧室窗户焊上铁栏杆。
"这姑娘多水灵！"陈大福举着手机怼到儿子脸上，"看看这双眼皮，绝对能生儿子！"屏幕上的女孩正在动物园喂河马，配文是"寻找有爱心的他"。
陈小阳刚咬开的泡面叉子掉在键盘上："爸，这是宠物博主......""能养活河马还养不活孩子？"陈大福抢过鼠标点击私信，"约下午三点奶茶店！"陈小雨从沙发后探出头："友情提示，这位姐姐上个月刚发过'厌男症发作期勿扰'。
""你懂个屁！"老头掏出一沓红钞票拍在桌上，"成了给你换新手机。
"奶茶店的薄荷味熏得人头疼。
陈小阳盯着对面女孩鼻环上晃悠的小骷髅，听着她第一千零八次痛骂前男友。
"......所以男人都是垃圾！"女孩突然拍桌，"你说是不是？"吸管里的珍珠卡在喉咙里，陈小阳瞥见玻璃窗外趴着三张熟悉的脸。
父亲正在用手帕擦望远镜，母亲假装看菜单却把报纸拿倒了，妹妹的手机镜头在花盆后闪光。
"其实我......""不过你长得挺像我家狗。
"女孩突然凑近，"要不要试试？"陈小阳的奶茶杯捏扁了。
玻璃窗外的陈大福疯狂比划"OK"手势，张美兰掏出速效救心丸，陈小雨的嘴型在说"答应她"。
突然一声巨响，穿洛丽塔裙的壮汉踹门而入："陈小阳！你竟敢背着我相亲！"珍珠奶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陈小阳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两头的"少女"，喉结在蕾丝项圈下滚动："我们认识？""死鬼！"壮汉挥起小皮鞭抽飞糖罐，"上周还叫人家小甜甜！"整个奶茶店安静了。
陈大福的望远镜掉进盆栽里，张美兰的报纸被撕成两半，陈小雨兴奋地切换直播标题：《惊！直男被伪娘当街示爱》。
"这位女士......先生？"宠物博主举起防狼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