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眯眼看向工作台——那台20MHz的模拟示波器正闪着雪花噪点，像台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机。
"第七次了。
"王志强蹲在仪器后盖前，螺丝刀尖挑着块霉变的电路板，"聚焦线圈的漆包线全霉断了。
"他眼镜片上沾着松香烟雾，校服袖口被电解电容漏液染出铜绿色斑块。
周浩从裤兜掏出半截摩托车后视镜，镜面裂纹正好将示波管分割成三块。
"用这个当反射镜？
"他比划着将镜子碎片卡进聚焦组件，"反正精英班有数字示波器，这破玩意儿修好也是吃灰。
"林小满的指尖抚过锈迹斑斑的BNC接口。
前世在电子厂，他见过同样的示波器被扔进废铁堆，却在某次设备故障时救了整个生产线——当数字设备集体死机时，这台老古董的模拟波形暴露了变频器的谐波干扰。
"找张老师领备用件？
"王志强翻着泛黄的维修手册，页码间黏着十年前学生留下的口香糖。
"备用件库密码早被精英班改了。
"周浩用扳手敲了敲储物柜，锁孔里掉出半截折断的钥匙，"上周亲眼见李振宇输的密码，六个八带星号。
"暮色爬上实训楼时，林小满在图书馆地下室找到了转机。
积灰的《无线电》杂志堆里，1987年刊载着显像管电视的维修图解。
他用手机拍下聚焦线圈绕制数据，荧光屏蓝光映得人脸发青。
"老花镜片！
"周浩突然扯下门卫大爷挂在保安室的眼镜，"这度数正合适当聚焦透镜。
"三人组在窗台边打磨镜片边缘，金刚砂纸的摩擦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当示波器终于显现出稳定波形时，王志强突然按住电源键："看这个！
"正弦波在屏幕右侧诡异地畸变，像被啃食的月牙。
"每晚七点西十七分开始，电压下降8%——"话音未落，隔壁数控车间传来机床启动的轰鸣。
周浩抄起扳手冲出门外，林小满盯着波形图上的凹陷，突然明白这是精英班开启大功率设备的电磁干扰。
"得画张全校电网拓扑图。
"王志强撕下墙上的值日表，背面是油污浸透的坐标网格。
三人组在月光下摸黑穿梭，万用表笔尖划过配电箱锈蚀的接线柱。
周浩用粉笔在水泥地上标注电压数据，林小满发现精英班实训室接在独立变压器上。
"这是作弊！
"王志强的圆珠笔尖戳破了图纸，"他们用隔离变压器滤除干扰。
"凌晨三点的废品站成了临时指挥部。
周浩用摩托车油箱当绘图板，王志强掏出从母亲电子厂顺的色环电阻，在图纸上标记阻抗节点。
林小满突然抢过周浩的防风打火机，灼烧绝缘胶带释放的刺鼻烟雾里，显露出电网中某个诡异的星型节点。
"看门老张头的值班室，"周浩的扳手在地图上画圈，"这儿接了条暗线到精英班设备间。
"验证行动定在次日检修时间。
当林小满假借维修名义打开老张头的电表箱时，成捆的银色电缆蛇一般盘踞在角落——线皮上"振宇机械***"的钢印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逮到了！
"周浩的怒吼惊动了整条走廊。
李振宇从精英班教室冲出，胸前的金齿轮校徽在奔跑中摇晃："普通班的废物也配碰供电系统？
"混战中，王志强护着电网图纸撞进消防柜，玻璃碎裂声里，林小满瞥见李振宇的手机屏幕——监控画面正显示着他们测绘的电网图。
原来每个摄像头都是猎犬，每个插座都是陷阱。
"撤！
"周浩抡起灭火器砸向电闸，喷涌的干粉如浓雾遮蔽视线。
三人在警报声中翻出后窗，掌心还攥着撕下的电缆标签——"额定电流30A"的字样下，藏着振宇机械的商标水印。
夜雨倾盆而下，图纸上的墨迹在雨中晕染成模糊的电路图。
周浩从怀里掏出半干的《无线电》杂志："下次，咱们造个电磁脉冲炸了那帮孙子的隔离变压器。
"林小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示波器的畸变波形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忽然笑起来，雨滴打在生锈的消防梯上，发出定时炸弹倒计时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