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绯月拽着穿过三重狐族守卫,来到黑铁浇筑的圆形刑台前。
每走一步,脚踝上的玄铁镣铐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是绯月为防止他逃跑特意加上的"保险"。
"再走快些。
"绯月的灰鼠皮斗篷在风中翻飞,露出腰间悬挂的九节鞭——鞭梢上还沾着昨日试图逃跑的狐奴的血迹。
谢无涯知道,那鞭子随时可能抽在自己背上。
剜目柱矗立在中央,十二根赤铜锁链从柱顶辐射开来,每条锁链上的倒刺都挂着碎肉,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谢无涯的靴底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啵"的爆裂声——低头看去,是无数灰白眼球被冰粒覆盖,像撒了一地的珍珠米。
有些眼球还连着神经束,像被扯断的蜘蛛丝般在雪地里微微颤动。
"别低头。
"绯月的声音从斗篷下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会被当成心虚。
"她指甲突然掐进谢无涯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主祭司在看着你。
"刑台边缘的九尊青铜鼎内,绿色液体咕嘟冒泡,散发出腐肉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鼎壁浮雕上,人族正持剑剜去狐妖双目,血泪汇成"弑妖"二字。
谢无涯胃部抽搐,这些鼎里煮的正是昨日被处决囚犯的眼球——狐族相信食用"罪目"能增强预知能力。
谢无涯的左眼突然刺痛,像有烧红的钢针从眼底首插脑髓。
他急忙闭眼,却己经晚了——弑妖瞳自行运转起来,血丝如活物般在眼球表面蠕动。
"人族崽子!
"一个嘶哑的女声炸响。
被铁棘贯穿双手的赤狐女将赤瑛拖过刑台,伤口处蠕动着白色蛆虫。
她经过谢无涯时突然啐出血痰:"你迟早和我们一样!
"血痰在空中就被绯月的妖力震散成血雾,但谢无涯的弑妖瞳己经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
三重血轮在左眼疯狂旋转,他的视野骤然分裂——现实中的刑场与未来的血腥画面重叠在一起:三日后同一时辰,现任主祭司会被自己的鸩尾钳从背后刺穿。
行凶者戴着赤狐族徽的指套,靴底沾着眼球碎膜..."闭眼!
"绯月冰凉的手指掐住他后颈,指甲刺入皮肤,"你的瞳孔在渗血!
"但为时己晚。
主祭司高台上的骨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催命般的脆响。
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缓缓站起,鸩尾钳指向谢无涯:"那个半妖...看见什么了?
"绯月的斗篷突然膨胀,九条虚幻的狐尾影子在身后展开。
她单膝跪地:"回禀主祭司,不过是个人族杂种被刑场吓破了胆..."主祭司举起鸩尾钳。
那器械形似乌鸦喙,内侧布满倒钩,还沾着前日处决的玄狐脑浆。
赤瑛被按在剜目柱上,铁棘刮擦刑台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当钳口逼近她眼眶时,谢无涯的左眼突然裂开细如发丝的血纹——视野中的狐族全部变成了半腐状态。
绯月在他眼中是一具挂着碎肉的骷髅,下颌骨一张一合:"…撑住…别被幻象吞噬…"而主祭司则是一团蠕动的蛆虫,青铜面具下根本没有脸。
"以吾之眸,承汝之厄!
"绯月突然咬破指尖,在谢无涯眉心画出血印。
她右手覆住他吐血的左眼瞬间,谢无涯的视觉如决堤洪水般灌入绯月脑中。
少女踉跄跪地,血泪在雪面灼出缕缕黑烟。
她看见了三重画面:赤瑛之死;主祭司遇刺;还有...绯月心头一颤,最后一个画面里,成年的谢无涯站在尸山血海中,手中长剑滴落狐血。
凶手靴底..."绯月突然攥紧雪块,"沾着眼球碎膜..."刑场散去后,绯月将半昏迷的谢无涯拖到断崖边。
崖下是狐族的"悔过渊",无数"罪妖"的骸骨在深渊中闪着磷火。
"你早看见主祭司会死,"她擦去脸上凝结的血泪,声音比冰还冷,"为什么不说话?
"谢无涯蜷缩发抖,左眼缠着从绯月裙摆撕下的布条:"我说了...他们会发现我的眼睛...会把我绑上剜目柱...""你可知三日后赤狐夺权,"绯月捏碎手中冰棱,尖锐的冰刺扎入掌心却浑然不觉,"我的族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白狐一脉会被做成魂灯!
"她突然撕开谢无涯衣襟,染血的指尖按在他心口:"感受这个!
这是玄狐幼崽被活祭时的心跳!
" 记忆脉冲如刀刺入,谢无涯惨叫倒地。
他的意识被强行拖入绯月的记忆——漆黑祭坛上,三只幼狐被钉在青铜轮上,轮盘转动时它们的哀鸣与骨裂声混在一起..."你要我怎么做..."他呕出胆汁,指甲抓挠着结冰的地面,"当众预言然后被烧死?
像上个月那个人族先知一样?
"绯月拽起他衣领,突然将额头抵住他的。
谢无涯感到有冰凉的东西滑入自己衣领——是她的眼泪。
"听着,半妖。
"她声音突然放轻,却更加危险,"去碰主祭司的骨铃铛,我会用幻术让他看到凶案预兆。
"见谢无涯退缩,绯月掏出一把阴萝草嚼碎,拽过他以唇渡药。
苦涩汁液混着血丝滑入喉咙,谢无涯尝到她唇上铁锈味的裂口。
"这药能暂时封住你的人族气味..."她将谢无涯推向刑台方向,九节鞭不知何时己缠上他脖颈,"现在,去当个救世主。
"远处的青铜鼎突然爆出巨响,绿液喷涌如泉。
主祭司的鸩尾钳高高举起,赤瑛的惨叫划破长空。
谢无涯踉跄前行,左眼的血透过布条渗出,在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红痕。
绯月的声音从背后追来,轻得像是叹息:"记住,你若逃跑,我会亲手把你的眼球泡进绿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