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渐冻症晚期的诊断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他的生活彻底击碎。
他的身体开始像被冰雪逐渐冻结一样,一点点失去控制。
先是双腿失去了力量,接着是双手无法自如活动,最后连吞咽都变得异常困难。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父母成了他最坚实的依靠。
母亲总是用她那温柔的手,轻声细语地为他擦身,给予他无尽的关爱。
而父亲,则会在他耳边讲述外面的世界,让他即便身困于床榻,也能感受到生活的多彩。
然而,命运却并未对他手下留情。
去年冬天,母亲因突发心梗离他而去,仅仅三个月后,父亲也随母亲而去,留下了他孤零零地在这个世界上挣扎。
窗外的樱花开了第三轮,粉白花瓣飘落在积灰的窗台上。
沈明盯着角落里结网的蜘蛛,想起去年母亲还捧着插着桃枝的玻璃瓶,说春天就该把生气带进病房。
现在那玻璃瓶倒扣在床头柜上,积满褐色药渍,像凝固的泪痕。
沈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发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吸气都费尽全力。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成了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活物的声音,提醒着他生命的迹象还在持续。
金属门轴发出生涩的***,穿堂风裹挟着走廊刺鼻的来消毒水的味道。
护士长胸牌上的笑脸照片被划痕分割成碎片,她身后白大褂的阴影在地面蜿蜒如蛇。
"这两位专家要给您升级治疗。
"她将冰凉的听诊器按在他胸口,不锈钢器械碰撞声清脆得刺耳。
护士长似乎察觉到了沈明的疑惑,她微笑着解释道:“沈先生,他们想来看看你的情况,一起商量一下你的治疗方案。”
沈明眼皮微微动了动,虽然他的身体被病痛折磨,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他明白,医生们的每一次努力,都是为了他能够好起来。
沈明躺在病床上,听到护士长介绍:“这位是王医生,这位是李医生。”
护士长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这让沈明心中微微泛起涟漪。
他试图开口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无力的表达让他感到一阵沮丧。
然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两个医生的眼神。
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像是医生审视病人的那种专业而关切的眼神,反而像是在打量一件待评估的商品,这种感觉让沈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金丝眼镜医生用钢笔戳他僵首的小腿,笔尖在皮肤上留下月牙状压痕。
"肌萎缩程度符合预期。
"平板电脑的冷光映得他瞳孔发青,"基金会要求三天内转移样本。
"另个医生掀开沈明眼皮,手电筒强光在他视网膜上灼出炫斑,"脑神经反射正常,记得通知实验室准备备用方案。
"沈明的心中猛地一紧,当听到“样本转移”这个词时,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急切地想知道自己要被转移到哪里去,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医生开始拆卸他身上的监护设备,每卸下一件,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护士长见状,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是去更好的医院。”
但她的眼神却避开了沈明的目光,这让沈明心中的疑虑更甚。
他在这里己经生活了五年,对护士长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再熟悉不过,他知道,护士长在说谎。
担架撞上救护车尾板时,沈明看见车窗倒影里自己扭曲的脸。
氧气面罩蒙上白雾,警报器闪烁的红光中,护士长正在通话:"样本捐献同意书己经处理好了,毕竟...他早该跟着父母去了。
"很快,他们用担架把沈明抬上了救护车。
车厢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透过车窗,看着医院的大门越来越远,心中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不是去其他医院的路,他对自己周边的环境再熟悉不过,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转角都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沈明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带往何处,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
他只能无助地躺在担架上,任由救护车带着他驶向未知的远方。
车子在漫长的行驶后,最终停在了一栋灰色建筑前。
这里与寻常的医院截然不同,没有醒目的医院标志,只有一扇沉重而厚实的铁门,透出一股不为人知的秘密氛围。
沈明被推进了电梯,电梯向下运行了许久,仿佛要带他深入地底的某个未知世界。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他被推进了一个充满刺眼白光的实验室。
这里西处都是冷冰冰的仪器,墙上贴满了各种复杂的化学公式,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困惑。
环形无影灯在视网膜烙下光斑,铁架床的绑带勒进溃烂的皮肤。
玻璃器皿里漂浮着婴儿拳头大的眼球,培养液中沉浮的神经束像死去的水母。
"第47号实验体准备就绪。
"机械臂将针头刺入颈静脉时,沈明仿佛听见父母呼唤他的回声。
实验体?
沈明的心中猛地一沉,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被当作了一个试验品,用来测试新药的效果。
然而,一切都己经太迟了,他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蓝色液体在血管里结晶成冰棱,肺泡被无形的利爪逐个捏爆。
他的脊柱正在融化成滚烫的铁水,眼球在颅腔内沸腾。
监测屏上的脑电波疯狂跳跃,如同困在捕鼠笼里的蝙蝠。
当剧痛突破阈值时,他终于在灭顶的蓝光中窥见母亲临别时欲言又止的眼睛。
随着试验的结束,沈明昏死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己经被推到了3号病房。
他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那霉斑的形状诡异地像个竖中指的骷髅手。
他心中苦笑,谁会给渐冻症晚期的试验品擦天花板呢?
这里可不是高级病房。
监护仪绿光在天花板投下心电图,忽明忽暗如垂死的萤火虫。
沈明用最后能动的左眼凝视输液管,淡黄色营养液正一滴滴偷走他的时间。
走廊传来推车碾过血渍的黏腻声响。
“3号床换尿垫。”
护士苏墨不耐烦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沈明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白眼,尽管在外人看来,那只是眼皮轻微的抽搐了0.3毫米。
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