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为《听风者》试音——一部讲述战地耳科医生的文艺片,女主角需要在逐渐失聪的情况下完成最后一场手术。
"开始。
"导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程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声音己染上角色的坚韧与脆弱:"如果这是我能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她的语调轻柔而破碎,像风中摇曳的烛火,"请让它是你的心跳。
"隔音玻璃外,制作团队微微点头,可控制室角落里的一个男人却皱起了眉。
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修长的手指在调音台上轻轻敲击,节奏精准得像在弹奏无声的钢琴。
"停。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程老师,你的技巧很完美,但这是悲伤,不是演技。
"程暖一怔,耳尖微微发烫。
她认得这张脸——徐墨,著名钢琴家,偶尔跨界做电影配乐。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此刻正首首地望进她的眼底。
"情感不是模仿出来的。
"他调出显示器上的声纹图谱,指尖点在某个剧烈波动的节点,"真正的痛苦,声音会在这里断裂。
"录音助理小林悄悄凑过来:"徐总监对声音特别敏感,据说能听出人撒谎时的频率变化……"程暖抿了抿唇。
三年来,第一次有人一眼看穿她的表演。
"一周后重新试音。
"徐墨合上笔记本,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一道细长的疤痕,形状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去找真实的痛楚,而不是你认为应该呈现的悲伤。
"——电梯下行时,程暖盯着镜面墙里的自己。
她今天涂了玫瑰豆沙色的唇膏,此刻却被自己咬得斑驳不堪。
18层,电梯门再次打开。
徐墨走了进来。
密闭空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
程暖不自觉地往角落退了半步,却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草苦味。
电梯突然剧烈震动,灯光"啪"地熄灭。
黑暗中,程暖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
"应急制动。
"徐墨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距离精确得仿佛能看见她,"不用紧张。
"他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放大——三秒吸气,五秒呼气,像某种经过严格训练的频率。
这个节奏……程暖的指尖微微蜷缩。
"我们见过。
"她突然说。
黑暗中,衣料摩擦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声之韵活动。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墨色。
"灯光重新亮起时,徐墨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侧头:"那天为什么提前离开?
"程暖张了张嘴,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暖暖,张医生找到了你爸爸的一些旧资料,说可能和他的研究有关……你什么时候回家?
“——养母陈阿姨的信息静静躺在屏幕上。
再抬头时,电梯门己经打开。
徐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只有地板上几滴未干的水渍,倒映着天花板的应急灯光。
程暖握紧手机。
父亲去世五年了,可那些未解的谜团,却像此刻电梯里残留的雪松气息一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