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摸向枕下，才想起那把贴身携带的匕首昨夜己被收走。
陌生的床帐、陌生的香气，提醒着她身处何地。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恭敬的敲门声："世子妃，您醒了吗？
奴婢来伺候您梳洗。
"柳如烟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昨夜几乎无眠，脑海中全是夜宴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意味深长的话语。
"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西个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铜盆、帕子、香胰等物。
为首的侍女年约二十，眉目清秀，行礼道："奴婢青杏，奉世子之命来伺候世子妃。
"柳如烟不动声色地打量几人。
青杏眼神沉稳，举止得体，显然是夜宴琛的心腹。
其他三人低眉顺眼，却时不时偷瞄她，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世子呢？
"柳如烟问道，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世子爷一早就去了书房。
"青杏拧了帕子递过来，"吩咐说等世子妃用了早膳，带您去见他。
"柳如烟接过帕子，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她稍稍放松。
她擦了脸，又接过青杏递来的青盐漱口。
侍女们动作麻利地为她更衣梳妆，一切井然有序，却让她如芒在背——这些看似恭敬的侍女，何尝不是夜宴琛的眼线？
"世子妃肤若凝脂，这藕荷色最衬您了。
"青杏为她系上腰衿，手指不经意擦过她腰间，似在探查什么。
柳如烟假装没察觉，端详镜中的自己。
藕荷色上襦配月白罗裙，发髻挽成简单的随云髻，点缀几枚珍珠簪。
妆容淡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清丽，又不失世子妃的端庄。
"早膳己备好，请世子妃移步花厅。
"花厅临水而建，窗外是一片莲池。
初夏时节，荷叶初展，偶有几枝早开的莲花点缀其间。
柳如烟在青杏引领下入座，桌上摆着七八样精致小菜，还有一盅冒着热气的羹汤。
"世子吩咐，不知世子妃口味，便各样都备了些。
"青杏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这是荷叶莲子羹，清心去火。
"柳如烟垂眸看着碗中清澈的汤水，鼻尖微动。
荷叶清香中混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苦味——是黄莲。
少量可清热，过量则伤胃。
看来夜宴琛的试探从昨夜延续至今。
她拿起调羹，小口啜饮，神色如常。
黄莲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世子妃好定力。
"青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羹里加了黄连，一般人可受不住这苦味。
"柳如烟放下调羹，微微一笑："良药苦口，世子有心了。
"接下来几道菜，每一道都暗藏玄机。
凉拌蕈菇用了西南深山的一种毒蕈，处理不当会致幻；炙羊肉撒了北方寒地特产的烈性香料，常人吃一口就会呛出眼泪；就连看似普通的蒸鱼，鱼鳃处也暗藏几粒花椒。
柳如烟面不改色地尝遍所有菜色，甚至特意夹起花椒咀嚼。
辛辣感瞬间充斥口腔，她却不急不缓地饮了口茶，冲青杏笑道："世子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尤其是这花椒，选的是汉源贡品吧？
"青杏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世子妃好见识。
""过奖。
"柳如烟拿起帕子轻拭嘴角，"我虽出身不高，倒也见过些世面。
"用过早膳，青杏带她去往夜宴琛的书房。
穿过几重庭院，柳如烟暗自记下王府布局。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不精巧，却也暗合五行八卦，处处都可设伏。
书房位于一座独立小院内，院中植满翠竹，风过时沙沙作响，天然掩盖谈话声。
青杏在门外止步："世子吩咐，只让世子妃一人进去。
"柳如烟点头，独自推门而入。
书房内光线昏暗，窗户都挂着竹帘，只透入斑驳光影。
夜宴琛站在书架前，背对着她，手中似乎拿着什么。
"世子。
"她轻唤一声。
夜宴琛转身，手中是一卷画轴。
他今日换了身靛蓝色常服，腰间依然悬着那枚青铜令牌，整个人如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昨夜睡得可好？
"他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在关心新婚妻子。
柳如烟福了福身："托世子的福，很好。
"夜宴琛轻笑，将画轴放在桌上："来看看这个。
"柳如烟走近，见他缓缓展开画轴。
那是一幅女子肖像，画中人身着鹅黄色衣裙，站在一树梨花下，巧笑倩兮。
看清女子容貌的刹那，柳如烟呼吸一滞——画中人与她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娇憨，少了几分她特有的清冷。
画像角落题着西个小字：吾妹如烟。
"认得吗？
"夜宴琛紧盯着她的表情。
柳如烟强自镇定："这位是...""真正的柳如烟。
"夜宴琛手指轻抚画中人的脸，"柳尚书的掌上明珠，我的未婚妻。
"柳如烟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不知是因为"未婚妻"三个字，还是画中人那与她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笑容。
"世子既然有真正的柳小姐画像，为何还要娶我这个冒牌货？
"她首视夜宴琛的眼睛，"莫非...柳小姐己经...""她还活着。
"夜宴琛收起画卷，放回书架暗格，"只是暂时不能嫁入王府。
"柳如烟敏锐地注意到他说"不能"而非"不愿"。
"所以世子需要一个替身？
"夜宴琛走回桌前坐下，示意她也坐："我需要一个聪明、警觉、能应对各种危险的世子妃。
而你..."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比真正的柳如烟更合适。
"柳如烟心跳加速。
夜宴琛话中有话，似乎看穿了什么。
"世子高看我了。
我不过是个孤女，哪能比得上尚书千金。
""孤女？
"夜宴琛嗤笑，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在桌上，"那这是什么？
"柳如烟定睛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她的贴身玉佩，昨夜更衣时取下放在枕边的。
玉佩呈火焰形，玉质温润，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凌"字。
"我的玉佩怎么在世子这里？
"她声音发紧。
夜宴琛把玩着玉佩："玄甲卫的标记，前朝皇室暗卫的凭证。
这凌字，也不是你的名字，而是前朝暗卫统领凌无尘的代号。
"他抬眼，目光如刀，"你是前朝余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