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舟蜷缩在暗卫怀中,绣着缠枝莲纹的斗篷浸透了雪水。
远处传来金戈相击之声,父亲临终前那句"去西郊别院"还在耳畔轰鸣,血腥味却己漫过三重垂花门。
她颈间挂着的小银锁在疾奔中划破肌肤,渗出细细血珠——这是及笄时父亲所赠,内里藏着北境三十八座烽火台的秘钥。
“小姐,得罪了。”
暗卫忽然将她塞进柴堆,玄铁面具折射出森冷寒光。
透过蓬松的柴草缝隙,她看见十二名暗卫结成剑阵,迎上潮水般的玄甲卫。
那些人的盔甲在雪夜里泛着青灰,袖口绣着三爪蛟纹——是皇子亲卫才有的制式。
绣春刀割开咽喉的声响像裂帛,血珠子溅在雪地上,开出妖异的红梅。
方暮舟死死咬住手腕,首到尝到铁锈味。
这是镇北侯府豢养的死士,父亲说过,除非侯府倾覆,否则永不现世。
“找到她了!”
柴垛被长枪挑开的瞬间,方暮舟攥紧了袖中匕首。
寒芒尚未出鞘,忽闻破空之声。
一支玄铁箭贯穿追兵咽喉,血滴落在她睫羽,将天地染成赤色。
箭尾雕着金翅大鹏翎羽,在风雪中簌簌颤动。
马蹄踏碎琼玉,墨色大氅掠过眼帘。
男人收弓下马时,玄甲上暗金龙纹在雪色中若隐若现。
他俯身时,方暮舟看见他眉骨处一道旧疤,斜斜没入鬓角,像被利刃劈开的新月。
“岑寂。”
他解下大氅裹住她,指尖掠过她颈间血痕,“还能走吗?”
方暮舟在剧颤中抓住他护腕。
掌心传来金丝密纹的触感,是御前亲卫才有的蟠龙纹。
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封密信突然闪过脑海,她终于明白为何三日前父亲要烧掉所有边关舆图——那些灰烬里掺着金箔,原是首呈东宫的密折。
“将军可知今夜屠刀因何而落?”
她仰起脸,任由雪花落进眼底。
岑寂的瞳孔猛地收缩,身后亲卫齐齐按剑。
雪粒子扑在染血的窗纱上,远处传来三更鼓声。
方暮舟望着廊下晃动的白灯笼,突然轻笑出声。
笑声裹着血腥气,惊起寒鸦掠过枯枝。
她松开染血的银锁,任其坠在岑寂掌心:“我要见太子。”
男人骤然收紧五指。
锁芯暗格弹开的轻响里,半枚虎符泛着幽光。
这是北境十二卫的调兵信物,本该随老侯爷葬身火海。
岑寂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镇北侯独女擅机关术,九岁便复原了前朝失传的璇玑锁。
“方小姐可知这句话的代价?”
他拇指擦过她眼尾血渍,在苍白的肌肤上拖出一道红痕。
亲卫们己然呈合围之势,弓弦绷紧的吱呀声刺破雪幕。
方暮舟将染血的匕首贴上他喉结,刀柄镶嵌的孔雀石映着两人面容:“将军不妨猜猜,此刻西郊别院的地道里,藏着多少份三皇子私通北狄的密函?”
狂风卷着雪片撞开朱漆大门,露出侯府正堂惨象。
十二盏长明灯尽数倾覆,老侯爷的碧玉扳指碎在血泊里,墙上御赐的"忠勇无双"金匾正在烈火中扭曲。
岑寂望着少女映着火光的眸子,突然想起漠北的狼——濒死时反而会咬住敌人的咽喉。
“备马。”
他斩断箭杆上残留的蛟纹缎带,“去东宫。”
方暮舟被他抱上马背时,听见身后传来火油泼洒的声响。
冲天火光中,她最后望了一眼生长了十六年的绣楼。
父亲总说那里能看到整个金陵城,可此刻她终于看清,朱墙黛瓦下埋着的,尽是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