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从鎏金兽炉中漫出，却遮不住三皇子蟒袍上沾染的血腥气——那是昨夜镇北侯府的火光。
“罪女方氏，你父私通北狄，可有辩白？”
老皇帝的声音像生锈的箭簇刮过铁甲。
方暮舟以额触地，玉簪在青砖上敲出清响：“臣女要告发三皇子私铸兵器、构陷忠良。”
满殿抽气声中，她捧出染血的银锁，“北境三十八座烽火台布防图，此刻正藏于三皇子书房第三重暗格，锁芯需用春闱案犯的血浸透方能开启。”
岑寂按剑立于丹墀，看着少女单薄的脊背。
两个时辰前在东宫密室，她将玉扣按在他掌心：“将军可记得漠北战场那个偷你箭囊的小卒？”
那时他才惊觉，十年前救他的少年原是豆蔻少女。
“放肆！”
三皇子踹翻铜鹤灯架，火星溅在方暮舟手背，“父皇明鉴，这妖女...”“儿臣愿为方小姐作保。”
太子蟒袍掠过她身侧，露出袖中半枚虎符，“岑将军半月前截获的北狄密探，身上可带着三弟府上的鎏金错银牌？”
老皇帝剧烈咳嗽起来，朱笔点在岑寂身上：“岑卿，你说。”
“回陛下，昨夜镇北侯府刺客所用箭矢，刻着将作监徽记。”
岑寂单膝点地，呈上浸血的箭簇，“臣清查兵部卷宗发现，近三年军械损耗数目...”他故意停顿，看着三皇子喉结滚动，“恰与三殿下封地玄铁矿产量相符。”
方暮舟听着三皇子的怒骂，唇角泛起冷笑。
真正的杀招此刻正在太子的奏章里——那封用春闱朱卷灰烬显影的密信，此刻应当己经躺在太后佛龛之下。
“报——”殿外突然传来急奏，“北狄十万大军连破三关！”
老皇帝手中的茶盏砰然碎裂。
方暮舟在西溅的瓷片中抬头，正撞进岑寂的目光。
男人眼底映着烛火，像雪原上不灭的星。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执剑划破掌心，将血抹在她手中银锁上的温度。
“陛下！”
刑部尚书突然出列，“方氏女颈间伤痕与反贼谢怀安尸身上的鞭痕一致，臣请彻查镇北侯与七年前漕运案关联！”
方暮舟瞳孔骤缩。
谢怀安——那是母亲陪嫁侍卫的名字，七年前因撞破盐铁走私被灭口。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烧掉所有漕运文书，那些灰烬里藏着的，是首达九重天的暗网。
“既如此...”老皇帝浑浊的眼珠转动，“将方氏女押入诏狱，着岑寂主审。”
三皇子的笑意尚未展开，方暮舟突然扯开衣襟。
狰狞的烫伤从锁骨蔓延至心口，形如北境山脉——这是岑寂昨夜用烧红的箭簇为她烙下的活地图。
“臣女愿献北境十二卫布防图。”
她声音清越如碎玉，“只求陛下准女子参加今科举试。”
满殿哗然中，岑寂看见她背上隐约浮现的金色凤纹。
那是漠北巫医的秘药所绘，遇热方显——十年前他背着重伤的小士卒求医时，曾在对方脊背见过同样的图案。
“准奏。”
老皇帝突然剧烈喘息，“但若三日后幽州城破...”“臣女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方暮舟重重叩首，血溅金砖。
转身时，她将半枚染血的玉扣塞进岑寂掌心，那是从刺客心口挖出来的，刻着《破阵子》下半阙。
宫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方暮舟听见岑寂的佩剑发出龙吟。
十年前雁门关的雪也是这样冷，她背着奄奄一息的小将军爬过尸山时，他腰间的错银刀也曾这样震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