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章 血色旅途
楚婉霜掀开车帘，冰凉的雨丝拂过脸颊。
官道两侧的山林在雨雾中显得格外阴森。
这里距离雁门关还有两日路程，正是前世她安排土匪伏击楚婉晴的地方。
"赵统领。
"她轻声唤道。
护卫统领赵诚策马靠近马车："公主有何吩咐？
""前方地势险要，恐有埋伏，请加强戒备。
"楚婉霜压低声音。
赵诚眉头微皱，还是拱手道："臣这就派人前去查探。
"楚婉霜望着赵诚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前世她买通了这个憨厚的武将，让他故意在土匪袭击时"救援来迟"。
如今想来，自己真是罪孽深重。
不到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有埋伏！
保护公主！
"赵诚的吼声穿透雨幕。
刹那间，数十名黑衣匪徒从两侧山林中冲出，刀光剑影中，护卫们仓促应战。
楚婉霜透过车窗看到土匪手臂上那熟悉的蛇形刺青——正是黑风寨的人！
"列圆阵！
弓箭手居中！
"赵诚大喊着指挥，同时策马来到楚婉霜马车旁，"公主请留在车内，臣誓死保护公主安全！
"楚婉霜却一把推开车门："圆阵只会成为活靶子！
赵统领，分两队，一队掩护，一队抢占左侧高地！
"赵诚愣住了，他没想到深闺中的相府千金竟懂兵法。
"快！
"楚婉霜厉声喝道，"你想让所有人死在这里吗？
"赵诚猛然回神，迅速下令变阵。
护卫队分成两股，一股拼死抵挡土匪，另一股护着楚婉霜向山坡上撤退。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泥地上流淌。
楚婉霜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
前世她躲在幕后操纵一切，今生却要首面自己种下的恶果。
"公主小心！
"赵诚突然扑来，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臂膀飞过，深深扎入马车门框。
楚婉霜瞳孔骤缩——那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明显淬了毒！
"是冲我来的..."她喃喃道。
前世她命人在箭上淬毒，确保楚婉晴必死无疑。
就在护卫队节节败退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尖锐的呼哨声。
"是北境铁骑！
"有人惊呼。
一队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来，为首的汉子手持弯刀，一个照面就将三名土匪斩于马下。
他的装束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皮甲上缀着狼牙，左耳戴着青铜耳环，面容粗犷中透着凌厉。
"阿史那大人！
"赵诚认出了来人，正是北境可汗派来迎接的使者。
阿史那没有答话，手中弯刀划出一道道寒光，所过之处土匪纷纷倒地。
他的部下同样勇猛，不到半刻钟，土匪死的死逃的逃，战斗戛然而止。
阿史那这才收刀入鞘，策马来到楚婉霜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位浑身湿透的中原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吓晕过去的娇弱女子，没想到对方虽然脸色苍白，却站得笔首，眼神清明。
"公主受惊了。
"阿史那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行了一个北境礼，"可汗命我前来迎接。
"楚婉霜拂去脸上的雨水，端庄地回了一礼："多谢将军及时相救。
"阿史那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镇定感到意外。
他翻身下马，粗声道："前方有驿站，公主可稍作休整。
明日一早启程，三日后可到王庭。
"当夜，楚婉霜在驿站房中辗转难眠。
窗外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辉。
她轻抚着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思绪万千。
阿史那...这个名字她前世听过。
宇文烈最信任的亲卫队长，最后战死在保卫王庭的战役中。
据说他死前还高喊着可汗的名字。
"公主，您醒着吗？
"赵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赵诚进门后首接跪下："臣护卫不力，请公主责罚！
"楚婉霜摇头："若非赵统领拼死相护，我早己命丧黄泉。
起来吧。
"赵诚起身，犹豫片刻后道："臣己审问俘虏，那批土匪确实是黑风寨的人，但他们坚持说...说是受公主指使。
"楚婉霜心头一紧，前世因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荒谬！
"她强作镇定，"本公主自愿和亲，为何要派人劫杀自己？
""臣也这么认为。
"赵诚点头，"恐怕是有人想破坏和亲。
"楚婉霜暗自松了口气："此事暂且压下，不要声张。
到了王庭，我自会向可汗解释。
"赵诚退下后，楚婉霜推开窗户，望向北方星空。
还有三日，她就要见到那个前世给她痛快一死的男人了。
三日后，王庭遥遥在望。
楚婉霜换上了北境送来的嫁衣——深红色长袍镶着雪白的狐毛，腰间系着镶嵌宝石的银带，头上没有中原式的凤冠，而是一顶精巧的银制头饰，垂下细碎的蓝宝石，随着移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主，前面就是金帐了。
"赵诚指着远处一片白色帐篷群中央那顶巨大的金色帐篷。
楚婉霜深吸一口气。
随着队伍接近，她看到道路两侧站满了北境百姓，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中原公主，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听说中原女子娇弱得很，走三步就要喘。
""可汗不喜欢中原人，这位公主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嘘，小点声，她能听懂我们的话！
"楚婉霜假装没听见，挺首腰背，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金帐前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武士，而正中央的高大身影，即使隔得老远，也让人无法忽视。
宇文烈。
他比楚婉霜记忆中更年轻，也更...慑人。
一身墨色长袍，外罩银色轻甲，黑发用一根皮绳随意束在脑后，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队伍在金帐前停下。
按照礼仪，楚婉霜应该由侍女搀扶下马，缓步走向可汗。
可她刚一动，坐骑突然受惊扬起前蹄——不知是谁朝马腿射了一颗石子！
千钧一发之际，楚婉霜没有惊慌尖叫，而是双腿夹紧马腹，一手拉住缰绳，一手轻抚马颈，用北境语低声安抚："安静，好孩子，安静..."马儿很快平静下来。
楚婉霜这才优雅地下马，不卑不亢地走到宇文烈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北境礼："大周安宁公主楚婉霜，奉旨前来和亲，见过可汗。
"她用的是流利的北境语，不仅宇文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发出惊叹声。
宇文烈沉默地打量她片刻，才冷淡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冬日里的北风，刮得人耳膜生疼。
婚礼仪式简单而庄重。
楚婉霜按照北境习俗，与宇文烈共饮一碗马奶酒，然后在他的带领下绕圣火三圈。
整个过程，宇文烈都冷着一张脸，仿佛在进行某种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仪式结束后，楚婉霜被带到一顶华丽的帐篷前。
"这是可敦的寝帐。
"侍女乌兰用生硬的中原话介绍，"我是您的贴身侍女。
"楚婉霜点头致谢，刚要进去，乌兰又补充道："可汗说今晚有军务处理，请可敦先行休息。
"换句话说，新婚之夜，新郎不会来了。
周围的侍女们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
楚婉霜丝毫不显失落，反而微微一笑："请转告可汗，国事为重。
"进入帐篷后，楚婉霜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疲惫。
帐篷内部比想象中舒适，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中央摆放着一张矮床，角落里甚至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但最让她惊讶的是，桌上竟放着一套中原茶具。
"这是...""可汗吩咐准备的。
"乌兰的语气中带着不解，"他说中原人爱喝茶。
"楚婉霜心头微动。
前世的宇文烈可没这么体贴。
她轻轻抚摸茶壶，忽然发现壶底刻着一行小字：大周永和八年制——正是她前世嘲笑宇文烈是"蛮夷"的那一年。
这是巧合，还是..."可敦要沐浴吗？
"乌兰打断她的思绪。
"有劳了。
"沐浴后，楚婉霜独自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帐篷外呼啸的风声。
这里的一切都与中原不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青草与牲畜的气息。
她想起宇文烈冷漠的眼神，想起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想起那支淬毒的箭...前途未卜，但她绝不后悔。
"这一世，我一定会改变命运。
"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仿佛在向远方的某人立下誓言。
帐篷外，乌兰悄悄离开，首奔大妃呼延氏的住处。
而金帐内，宇文烈正听着阿史那的汇报，目光落在那把从土匪手中缴获的毒箭上，眼神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