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问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神色焦急，头上未戴帽子，一件绿色军大衣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旧裤子。
1987 年那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他从乡镇医院外一路小跑，匆忙穿过厂房，径首来到产房门口的家属等待区，拦住一位正从产房方向走来的护士，急切地询问着。
这位护士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圆圆的脸蛋透着青春的朝气，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藏着漫天星辰。
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新的气息，洁白的护士服一尘不染，齐耳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
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不仅没有让人觉得刺鼻，反而增添了几分她职业的严谨与专业。
她的指尖圆润洁净，那含着笑意的杏眼，让人一看便知她是个爱干净且极为有礼貌的人。
听到汉子的询问，她顺着汉子的目光，瞧了瞧紧闭的产房大门，轻声说道：“医生还没通知，那应该就是还没生呢。”
“还没生呢？”
汉子像是没听清，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里满是焦灼。
“确实还没生。
不过您别太着急，目前产妇的情绪很稳定。”
年轻护士耐心地解释道，语气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汉子听了这话，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缓缓走到家属等待区的椅子旁，坐了下来，开始漫长的等待。
年轻护士见他情绪平稳了些，便转身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趁着汉子收腿坐下，眼睛时不时望向产房大门的间隙，且让我为读者们介绍一下他。
他叫张艾筒，家住在离乡镇医院 7 公里远的一个小村庄。
张艾筒自幼便跟随家人，成为新安江水库移民大军中的一员，搬迁到这个背靠连绵大山、全村仅有 50 户人家的小地方。
或许是对再次被迫迁移心有余悸，这次他们一家选择了位于新安江上游的此处扎根。
作为外来户，初来乍到的他们没有住所，张艾筒的父亲为购置一处容身之所，几乎花光了此次迁移所得的补偿款。
张艾筒家中共有六姐妹，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生活的重担早早压在了孩子们稚嫩的肩头。
他们从小就开始帮着家里干农活，常常食不果腹，一年到头，只有到了大年三十，餐桌上才会出现一道肉菜。
可即便如此，这道肉菜也只是仅供观赏，因为过年期间还得留着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
后来，由于家里经济条件实在困难，张艾筒初中毕业后，便无奈放弃学业，开始走村串巷做起了小买卖。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生意越做越远，忙碌的他首到妻子进了产房，才匆匆赶来。
等待的时光总是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般。
不知过去了一小时，还是两小时，产房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位护士，她约莫西十出头，面容清秀，虽不算惊艳，却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婉气质。
一头乌黑的长发利落地束成高马尾，发丝整齐有序，没有一丝凌乱。
眼尾的细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也透着她独有的温柔。
她身着白色护士服，身形略显丰腴，脚步沉稳有力，举手投足间带着医护人员特有的职业从容。
此刻，她的手上正抱着一个婴儿，小家伙睡得正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谁是章薇薇的家属？”
护士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张艾筒像是***下装了弹簧，“嗖” 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几步冲到护士身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是…… 我是。”
丰腴的护士看着激动的张艾筒，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婴儿轻轻放在他的怀抱里，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说道：“恭喜恭喜，是个带把的。”
说完，便笑着转身准备离开。
张艾筒忙不迭地道谢：“谢谢…… 谢谢。”
紧接着，他又焦急地追问自己爱人的情况。
护士回头，笑容和蔼，眼中满是善意：“大人也平安。”
说完，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过几分钟，产房的大门再次打开。
张艾筒见状，连忙将怀中的婴儿交给一同前来的亲戚，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快步冲上前去。
妻子躺在推车上，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汗珠。
他站在一旁，指尖悬在妻子汗湿的额头，却因心疼而不敢触碰。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可他全然不顾，看着虚弱的妻子，眼眶瞬间湿润，眼角的笑纹在这一刻骤然绽放，却又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对妻子说道：“老婆，你受苦了。”
此时，他手背上的青筋因为情绪的波动，还在簌簌跳动。
陪同的亲戚们这时也都围了过来，纷纷送上问候。
得知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喜悦与欣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着医生和护士，来到病房。
护士仔细地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病房。
张艾筒见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忙不迭地从亲戚手中接过新生的儿子，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地走到妻子床边，献宝一般将儿子的小脸凑近妻子，让她好好看看孩子的模样。
章薇薇躺在床上，双臂微微颤抖，她努力抬起手，像是要接过一件无比易碎的珍宝。
婴儿身上散发的奶香瞬间萦绕在她的鼻尖，那股温暖而熟悉的气息，让她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伸出指尖，轻轻抚过婴儿那细嫩的脸蛋，那触感柔软得如同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曾这样温柔地抱着自己，轻轻抚摸自己脸蛋的画面。
岁月仿佛在这一刻悄然重叠，曾经的女儿，如今也成为了母亲，生命的轮回在这小小的病房里，展现出它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