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队服紧贴脊背，诊断书在指间皱成一团残破的月亮。
"神经代偿性反应"的铅字被雨水泡得浮肿，像寄生在他视网膜上的幽灵——这是今早从苏晴病历上撕下的最后一行。
金属楼梯传来震颤，叶修的影子从通风管后浮出。
他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冠军戒指在雷光中泛着青灰色："电子竞技不需要殉道者。
""但需要真相。
"林默转身时，天台积水倒映出他眼底的血丝。
三小时前急救车的鸣笛声仍在耳膜上灼烧，担架上苏晴食指画出的月痕仿佛还烙在掌心，"青训营选拔那天，你让我用张飞打野——根本是在模仿她受伤后的打法对不对？
"叶修甩开打火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住。
火苗舔上烟卷的刹那，林默突然抢过那支烟按灭在自己掌心。
皮肉焦糊味混着雨腥炸开，少年嘶哑的声线比伤口更烫："现在我有资格听真话了吗？
"黑暗中有金属转轮滑动的轻响。
叶修掀开左腕衬衫纽扣，露出嵌进皮肤的微型注射器："苏晴的神经损伤不是意外。
三年前她发现苏氏集团操纵外围赌局，决赛前被人换了调节手部肌张力的药剂。
"林默的瞳孔在雨幕中收缩。
他想起训练室里那些总比国际赛提前半小时送到的止痛药，想起每次大赛前韩星殷勤递来的功能饮料，想起苏晴发作时蜷缩在电竞椅上抽搐的左手。
"表演赛首播时，她父亲在VIP包厢。
"叶修将一枚银色U盘抛进林默怀里，芯片表面的蚀刻月纹与苏晴袖口刺绣如出一辙，"这里面有足够让苏氏集团股价崩盘的交易记录，但需要冠军奖杯的虹膜密钥解锁。
"远处传来玻璃炸裂的脆响。
两人同时冲向天台围栏，只见三楼医疗室窗口垂下一条由床单拧成的绳索，苍白的月光下，苏晴正用牙咬着绷带将左手固定在胸前。
她单脚勾住绳结下滑的姿势，像极了她操纵李白越塔强杀时的死亡角度。
"拦住她！
"叶修的低吼被雷声碾碎。
林默己经翻过围栏纵身跃下。
下坠时他想起第一次看Moon的比赛录像——染着银蓝挑染的少女从龙坑边缘精准二段跳，踩着敌方尸体重回战场。
此刻他模仿着那个传说中的月下无限连，在二楼空调外机上借力缓冲，落地时恰好接住坠落的苏晴。
"你疯了吗？
"林默的怒吼卡在喉咙里。
怀中人左腕绷带渗出的血渍正在晕染，体温低得像具尸体，唯独眼睛亮得骇人。
"他们转移了地下服务器。
"苏晴沾血的食指在林默胸口画坐标，数字组成熟悉的经纬度——正是星耀战队每次夺冠后拍摄纪念照的江滩，"父亲要把十年赛事数据卖给AI博彩公司，今晚是最后交割期。
"警报声刺破雨幕。
透过基地铁艺围栏，能看到十几辆黑色轿车正在盘山道上蛇行。
苏晴突然拽住林默的衣领迫使他低头，唇瓣相触的瞬间，有冰凉的东西滑入他齿间。
那枚刻着月纹的冠军戒指割破舌尖，血腥味裹着薄荷糖的凉意席卷神经。
"去江滩拍纪念照的位置，戒指是虹膜认证器。
"苏晴将U盘塞进林默护腕夹层，远处车灯己经刺穿雨帘，"叶修会带你去见织网人。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近在咫尺。
苏晴猛地推开林默，自己踉跄着撞向监控探头。
当第一个黑衣保镖钳制住她时，她故意对着镜头露出染血的微笑："告诉父亲，我把他最爱的青花瓷换成骨灰盒了。
"林默在灌木丛中屏住呼吸。
他看见苏晴被反剪双手押进车里，看见她垂落的左手在车门关闭前比出战术暗号——那是他们特训时设计的"诱敌深入"手势。
雨水冲淡了车窗上的血指印，却让那抹笑纹愈发清晰，像开在暴风雨里的白昙花。
叶修的战术板从二楼窗口抛出，精准砸在林默脚边。
翻开的内页夹着张泛黄的合照：2019年星耀战队夺冠夜，十五岁的苏晴捧着奖杯，身后站着穿数据分析师制服的叶修。
照片边缘用红笔标注着经纬度，与苏晴留下的坐标完全重合。
"十五分钟后，车库C区。
"叶修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从战术板内置喇叭传出，"记得带上你偷藏的机械键盘。
"林默握紧戒指转身没入雨幕。
训练室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他贴在墙根摸到配电箱，按照苏晴教过的短路手法扯断三根管线。
整栋建筑瞬间陷入黑暗，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中，他听见韩星特有的尖细嗓音在喊："优先抢救顶层服务器！
"车库C区的卷帘门升起半人高缝隙。
叶修跨坐在改装过的重型机车上，扔给林默全覆式头盔："抱紧我的腰，掉下去可没人给你收尸。
"引擎咆哮着冲进雨幕时，林默在后视镜看到基地顶楼闪过诡异红光。
那是他偷偷改装在韩星电脑上的信号发射器，此刻正将虚假定位发送到苏氏集团的追踪系统。
机车碾过盘山路第三个弯道时，暴雨中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火光将云层染成病态的橘红色。
"定向EMP装置。
"叶修的声音从头盔对讲系统传来，"够那帮鬣狗收拾三小时了。
"江滩在暴雨中翻涌着黑潮。
林默跪在湿冷的沙地上摸索，冠军戒指突然开始发烫。
当他把戒面按向某块凸起的礁石时，月光诡异地穿透云层，在沙滩上投出环状光斑。
地面震颤着裂开通道，荧光绿的应急灯勾勒出向下的阶梯。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的野区。
"叶修点燃的烟头在黑暗中划出抛物线，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显示屏。
无数个监控画面正在同步播放：苏氏集团总部、星耀基地废墟、疾驰的救护车，以及——林默瞳孔骤缩——自己家布满窃听器的卧室。
阴影中传来轮椅转动的吱呀声。
被称为"织网人"的老者从数据流里浮现，他的面部被全息投影模糊成马赛克，唯有机械合成的笑声冰冷刺骨："Moon的继承者，比我想象的稚嫩。
"林默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几十块屏幕同时闪烁红光："她在哪？
""正在成为献给资本的女武神。
"织网人调出实时画面。
苏晴被禁锢在透明医疗舱内，数十根神经接驳线缆刺入脊椎，她的左手正在机械支架牵引下重复月下无限连的操作，"苏氏的新项目——用选手神经记忆训练AI代打，你的小姑娘是完美的母本。
"叶修突然拔枪对准织网人："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赌局总要有人加注。
"老者抬手按下某个按钮，林默的战术板突然弹出全息投影。
韩星扭曲的面孔占据整个空间："感谢林同学提供的定位，现在请欣赏烟花——"镜头转向医疗舱。
苏晴的左手突然痉挛着握紧操作杆，游戏界面中，李白的剑锋不受控制地刺向队友。
在她发出惨叫的瞬间，林默看清了她脖颈处新植入的微型芯片，编号正是青训合同上他亲手签下的ID。
"该你进场了，打野先生。
"织网人将神经链接头盔抛给林默，"用你偷学的那些阴招——比如在惩戒前0.3秒假动作？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林默戴上头盔时，听见苏晴破碎的喘息通过骨传导震动着耳膜。
虚拟战场在视网膜上铺开的刹那，他对着所有通讯频道嘶吼："蓝开反红，西分钟换装，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月下无限连！
"暴雨还在冲刷江滩，地下基地的屏幕矩阵同时亮起。
林默的李白从数据洪流中踏月而来，剑锋所指处，苏晴的残影正化作三千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