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蹲在首辅府邸的飞檐上,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淬了寒星的眼睛。
雨水顺着她的袖剑往下淌,在刃口凝成一道细线,悄无声息地刺入瓦缝。”
三更梆子响过两次了。
“她在心里默算时辰,耳畔却蓦地响起师父的冷笑——”谢珩每日丑时必在书房批奏折,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她无声地翻下屋檐,落地时连水洼都没惊起半分。
无相门的”燕返“轻功,江湖上能识破的人不超过三个——可惜她要杀的人,偏偏是其中之一。
谢珩江湖人称”玉面阎罗“,有人说他师承隐世剑宗,一根柳枝能破十二重甲; 有人说他心计似海,三年前剿灭无相门时,连那位惊才绝艳的少主都着了他的道; 更有人说,他书房里供着百枚血淋淋的令牌——每杀一位江湖人,便添一枚。
燕昭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剑上的刻痕。
这是兄长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剑脊深处藏着”淮“字暗纹。
今夜,她要让它饮够仇人的血。
门轴转动的刹那,燕昭突然僵住了。
书房正中的墙上悬着一幅画像——青衫少年执剑立于桃树下,眉目如画,嘴角噙着半分她熟悉至极的笑。”
……兄长?
“袖剑”当啷“坠地。
画中人分明是五年前离家后再未归来的燕淮,可这里怎么会……”姑娘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
“温润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时,燕昭的脊骨骤然窜上一股寒意。
她竟没察觉有人靠近!
猛回头,廊下灯笼的光晕里,绯袍玉带的男人负手而立。
他比想象中年轻许多,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
烛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衬得肤色如玉,偏生眉眼浓黑如墨,像幅工笔描摹的画。
最扎眼的是那身朱红官服——江湖人总说”谢珩穿官服像书生披了血衣“,此刻看来,倒像是一柄入鞘的剑,优雅底下藏着锋。
可燕昭的视线却钉在他腰间——那里悬着的不是官印,而是一柄缠着红绳的断剑。
剑柄磨损得厉害,分明是常年被人摩挲。”
无相门这代的魁首,“谢珩忽然轻笑,声音像浸了雪的清酒,”居然是个会为旧画分神的小姑娘。
“他向前一步,燕昭这才发现他极高,阴影笼罩下来时,她不得不仰头。
这个角度恰好看见他垂落的左手——虎口处一道陈年箭疤,与兄长左肩的伤痕如出一辙。
燕昭的瞳孔骤缩。
她中计了——书房里的人影根本是假象!
此刻三十六枚透骨钉正从西面八方袭来,而她因那片刻恍惚错过了最佳躲避时机。”
嗤!
“三枚钢钉穿透她的左肩,血溅在画像上少年的脸颊,宛如一滴血泪。
剧痛反而让燕昭清醒过来。
江湖传言不假——谢珩确实精通机关术!
她旋身踢翻书案,墨汁泼洒间左手己抄起跌落袖剑,首刺谢珩咽喉!”
叮!
“断剑出鞘,精准格住她的杀招。
兵刃相击的刹那,谢珩的虎口被震裂,眼底却浮起奇异的光彩:”燕返第七式?
林兄果然把看家本事都教给了……“话音戛然而止。
燕昭的袖剑突然变招下压,刃口擦着他颈侧划过,带出一线血珠。
同时她右腿横扫,将他逼退三步,自己借力撞向雕窗——”哗啦!
“木屑纷飞中,她滚落庭院,却见西周火把骤亮。
数十名影卫张弓搭箭,寒铁箭头全部对准她心口。”
让我猜猜。
“谢珩慢条斯理地跨过窗框,指尖抹过颈间血迹,”你是为三年前无相门灭门案来报仇的?
“燕昭的喘息混着血沫。
钉上淬了毒,师父给的解药在......”可惜,“谢珩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下颌。
这个距离,她闻到他袖间苦艾混着墨香的气味,”你师父没告诉你,当年递剿灭令的是他自己吗?
“什么?!
她本能地挥剑,却被他拧住手腕一折。”
咔嚓“骨裂声中,谢珩贴着她耳畔轻声道:”看在你兄长的面子上,我留你全尸。
“剧痛炸开的瞬间,燕昭用尽最后力气将毒囊咬碎!
谢珩猛地后撤,却见她狞笑着喷出一口血雾:”那一起死啊——“影卫的箭矢离弦声与她的坠崖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