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猛地睁眼,剧痛瞬间从西肢百骸炸开。
她下意识去摸袖剑——空的。
手腕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束缚着,鼻尖萦绕着苦艾与沉水香混杂的气息。
"夫人醒了?
"苍老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燕昭转头,看见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妇正拧着帕子,褶皱里堆着慈祥的笑。
她身后是茜纱帐、雕花榻,窗外一树梨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这不是无相门的地牢。
"首辅大人守了您三天。
"老妇扶她靠坐起来,"老奴这就去......""等等。
"燕昭的喉咙像被火燎过,"你叫我什么?
"老妇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夫…人,”老妇惊诧的看着她,“夫人你怎么了?”
“这里是哪里?”
燕昭又疑惑的问。
“首辅府…”燕昭让老妇把铜镜拿过来,燕昭看着铜镜里映出张陌生的脸。
苍白如纸的面颊,右眉断痕处结着血痂,长发散在杏色中衣上——活像话本里被风雨摧折过的闺秀。
燕昭盯着镜中人左肩包扎的白布,那里隐隐透出黑紫色。
透骨钉的毒。
"夫人坠马摔伤后一首发热。
"老妇——她自称陈嬷嬷——捧来药碗,"大人特意请了太医院......""坠马?
"燕昭突然抓住关键词。
陈嬷嬷眼神闪烁:"就、就上月在京郊......"碎片般的记忆在燕昭脑中翻搅:雨夜、断剑、画像上酷似兄长的少年......可当她试图抓住这些画面时,太阳穴便传来刀剜般的疼。
"药好了吗?
"珠帘外突然传来声音。
燕昭触电般抬头,看见一道修长人影立在光影交界处——绯袍玉带,腰间悬着那柄缠红绳的断剑。
谢珩。
"都退下。
"谢珩接过药碗时,燕昭注意到他右手虎口贴着膏药——是她袖剑留下的伤。
陈嬷嬷如蒙大赦般退出去,还带上了门。
"认得我吗?
"他在床沿坐下,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
燕昭绷紧脊背。
这个人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执勺的手指修长如文人,腕骨却有一层薄茧;说话时唇角带着笑,眼睛却像两口冻住的井。
"你......"她刚开口,突然被灌入喉的药汁呛住。
苦味炸开的瞬间,某个画面闪过黑衣少年将药碗怼到她嘴边:"阿昭,喝干净!
""咳......"她抓住谢珩的袖子,"兄长呢?
"药勺"当啷"砸回碗里。
谢珩的表情像被打碎的冰面,但转瞬又恢复平静:"你兄长战死沙场五年了,夫人。
"谎言。
燕昭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分明记得青衫少年的画像,记得......"大人!
"门外影卫急报,"二皇子府上来人,说......"谢珩突然用拇指抹去她唇边药渍,这个亲昵的动作让燕昭浑身僵硬。
"记住,"他俯身时苦艾香笼罩下来,"你现在是林昭,我的结发妻子。
"当夜燕昭做了噩梦。
梦里她在暴雨中奔跑,手中攥着半枚玉佩。
身后有人喊"阿昭",声音像隔着水幕。
她回头看见青衫少年站在血泊里,胸口插着那柄缠红绳的断剑——"醒醒!
"有人掐着她下巴迫使她张口,苦涩的液体灌进来。
燕昭挣扎间扯开来人衣襟,月光下赫然露出一道箭疤——和梦中少年左肩的位置一模一样。
"燕淮......"她无意识地呢喃。
谢珩的动作骤然停顿。
他拨开她汗湿的额发,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你到底......记得多少?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嗖!
"一枚钢钉穿透窗纸,首射燕昭咽喉。
谢珩反手用断剑格挡的刹那,第二枚钉己射灭烛火。
黑暗中燕昭被人拦腰抱起,耳边掠过他低沉的警告:"别出声——要你命的人来了。
"三更梆子响时,燕昭被塞进书房暗格。
狭小空间里,她后背紧贴着谢珩的胸膛,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跳的频率。
暗格缝隙透进一丝光,正好照在墙面的画像上——青衫少年的脸不知何时被血污覆,而画框右下角,赫然多出一行新鲜的墨迹:”找到你了,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