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数着柜台后第三块地砖的裂纹,这是他三年来第一百二十七次数这道裂纹——从门槛到酒架七步,酒架到临窗木案九步,案上青瓷茶碗里的雾气正沿着碗壁攀爬。
后厨传来闷响,店小二阿满掀开布帘探出头:"黎先生,您要的茴香豆。
"少年衣袖沾着灶灰,手里粗陶碗盛着刚炒的豆子,香气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味在堂内游荡。
"搁在竹案上。
"黎风摸向腰间空荡荡的剑鞘位置,触到粗布衣下的陈年伤疤。
他转头望向江面,暮色里白鹭掠过芦苇荡,像极了那年雪夜刺出的最后一剑。
门轴吱呀惊破寂静。
来人蓑衣未脱,檐角雨水顺着斗笠滴落,在青砖地面洇出深色痕迹。
黎风握茶碗的手顿了顿,茶汤晃出半圈涟漪——二十年过去,那人踏雨的脚步声依旧轻得像春雪落枝。
"小二,温两碗黄酒。
"温天明摘下斗笠时,额角银丝被穿堂风撩起。
他解蓑衣的动作让黎风想起从前收剑入鞘的姿态,只是如今指尖染着墨色,虎口处再不见常年握刀磨出的茧。
阿满端着酒过来时,两人已隔着木案相对而坐。
黎风盯着对方腰间玉佩,金丝绦子缠着半块残玉,裂纹处用银箔补作梅花形状。
他忽然笑起来:"当年你说要打三十二枚金钉补剑鞘,如今倒学会用银箔补玉了。
"温天明斟酒的手在空中凝滞半刻,酒液在陶碗里旋出细小涡流。
"前年过剑门关遇着流匪,玉佩碰在青石上。
"他推过一碗酒,"倒是你,说书人不用醒木用茶碗?
"黎风用碗底轻叩案面。
当啷声里,檐角铁马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江边夜宿的寒鸦。
他望着振翅的黑影没入暮色:"醒木太响,怕惊了故事里的人。
"炉火哔剥声里,温天明袖中滑出半卷残破书册。
黎风瞥见封皮上《寒江雪》三字,瞳孔微缩——那是他们二十年前在听潮亭誊抄的剑谱。
油灯将书页焦痕拉得老长,像道横亘岁月的剑伤。
"说段旧故事罢。
"温天明往炉中添了块松木,火星窜起时照亮他眼尾细纹,"就说...两个少年在酒馆打赌,赌谁能先喝完十八碗烈酒。
"黎风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