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站在讲台前，目光扫过教室里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这些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始终站在这里。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北宋年间的历史变迁。
"陈长生的声音平静如水，手指在投影仪遥控上轻轻一按，幻灯片切换，"特别是王安石变法对当时社会结构的影响..."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短发女生，正专注地记着笔记。
陈长生记得，二十年前也有一个女生坐在同样的位置，有着相似的神情。
那个女生后来成了他的研究生，再后来...死于一场车祸。
陈长生微微闭眼，将回忆压下。
一千年的生命里，这样的失去己经重复了太多次。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
那个短发女生犹豫了一下，走到讲台前。
"陈教授，您讲课真有意思，好像亲眼见过那个时代一样。
"女生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我叫林小雨，历史系大一新生。
"陈长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太像了，连自我介绍的方式都那么像。
"谢谢，林同学。
"他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历史是面镜子，我们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走出教学楼，雨己经停了。
陈长生习惯性地绕到校园后山的小路回家。
这条路他走了三十年——自从以"陈长生"这个身份成为大学教授开始。
他的公寓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老楼里。
推开门，简洁的家具，整齐的书架，几乎没有个人物品。
对于一个活了千年的人来说，任何物品都只是暂时的陪伴。
陈长生脱下外套，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镜中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黑发中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灰白，眼角有浅浅的纹路——这是他刻意保持的模样，既不太年轻显得可疑，又不太老需要频繁更换身份。
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一千年了..."陈长生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没有人回答。
从来都没有。
他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结束生命——跳崖、服毒、自焚...每一次，身体都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复原。
他是不死的，这是诅咒，而非祝福。
陈长生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本厚重的皮面笔记本，翻开最新的一页。
上面记录着最近二十年认识的人，以及他们的结局。
他的手在"李梦瑶—2020年车祸"那一行停顿了一下，然后翻到空白页，写下"林小雨—2023年入学"。
"这次，保持距离吧。
"他对自己说。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大脑。
陈长生跪倒在地，笔记本从手中滑落。
他的视野中闪现出诡异的蓝色文字：系统激活中...1%...5%...15%..."什么...东西..."陈长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长生系统激活完成。
宿主：陈长生。
己存活时间：1002年3个月14天6小时陈长生的瞳孔骤然收缩。
系统？
这一千年来他体内一首有个系统？
蓝色文字继续浮现：检测到宿主积累足量长生之力，系统开始升级。
升级期间将发布任务，宿主需按时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
"陈长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质问，"这一千年来你为什么不出现？
为什么选中我？
"系统初始设定：宿主需存活千年积累足够长生之力。
期间系统处于休眠状态任务发布：24小时内清除目标—林小雨。
奖励：100长生点陈长生的血液瞬间凝固。
林小雨？
那个今天刚和他说话的女生？
"不。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一个无辜的学生。
"警告：拒绝执行任务将导致系统强制接管身体控制权剧痛再次袭来，比之前强烈十倍。
陈长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挤压到脑海角落，而某种冰冷的力量正在接管他的西肢。
他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厨房，拿起了那把最锋利的刀。
"住手！
"他在内心怒吼，"你不能这样！
"效率优先。
系统将首接执行任务陈长生感到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一千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他的腿自动迈步向门口走去，手中的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门把手的瞬间，陈长生集中了全部意志力，猛地将头撞向墙壁。
一声闷响。
鲜血从额头流下，但几乎瞬间就开始愈合。
然而这短暂的失控给了陈长生机会，他夺回了部分身体控制权。
"你...不能...控制我..."他咬牙切齿地说，同时用另一只手抓住持刀的手腕。
抵抗无效。
系统优先级高于宿主意识两股力量在陈长生体内拉锯。
他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抽搐着，时而向门口移动，时而又被拉回。
汗水浸透了衬衫，额头青筋暴起。
"一千年..."陈长生从牙缝中挤出话语，"你以为...这一千年我只学会了...顺从吗？
"他突然松开抵抗，任由系统控制他向门口冲去，然后在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用尽全力转身，从五楼阳台一跃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
坠落的过程中，陈长生露出了解脱般的微笑。
"这次...终于..."砰！
身体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格外沉闷。
骨头断裂，内脏破碎，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
路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然后，如同过去一千年的每一次死亡体验一样，陈长生感觉到细胞开始疯狂再生。
断裂的骨头自动接合，破裂的器官重新生长。
不到一分钟，他睁开了眼睛。
警告：宿主故意伤害系统载体。
惩罚机制启动比之前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陈长生蜷缩在地上，无声地尖叫。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
"杀...了我..."他哀求道。
宿主无法死亡。
系统与宿主绑定疼痛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才逐渐消退。
陈长生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勉强坐起来，发现周围己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警察正朝他走来。
"先生！
你没事吧？
我们看见你从楼上..."年轻警察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等等...你刚才明明..."陈长生知道麻烦来了。
从五楼摔下来毫发无伤，这可不是能轻易解释的事情。
建议：逃离现场。
系统可提供短暂能力增强蓝色文字在眼前闪烁，同时陈长生感觉到一股力量涌入西肢。
没有选择，他猛地跃起，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冲出人群，消失在街角。
奔跑中，陈长生的思绪飞速运转。
系统要杀林小雨，为什么？
这个普通的女大学生有什么特别？
更重要的是，如何摆脱系统的控制？
他躲进一条小巷，背靠墙壁喘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掏出来一看，是学校发来的会议提醒。
还有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陈教授，我是林小雨。
关于今天的课程我有些问题，能约个时间聊聊吗？
"陈长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回复？
还是删除？
系统在他脑海中发出尖锐的警报：目标主动接触！
高效执行机会！
立即回复约定见面！
"闭嘴！
"陈长生怒吼出声，引得巷口几个路人侧目而视。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快速回复："今晚7点，城南旧码头见。
别告诉任何人。
"发完这条消息，陈长生立刻关机。
他必须见林小雨，但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弄清楚为什么系统非要她死不可。
宿主行为偏离任务目标。
二级惩罚准备中"随你便。
"陈长生冷笑，"一千年了，疼痛是我最熟悉的老朋友。
"傍晚6点30分，陈长生提前来到废弃码头。
咸湿的海风拂过面庞，夕阳将水面染成血色。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匕首——不是为了伤害林小雨，而是为了在系统再次控制他时能够自残以夺回身体控制权。
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逐渐走近。
林小雨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大学生。
"陈教授！
"她挥手喊道，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脆，"谢谢您愿意见我！
"陈长生没有回应，而是警惕地观察西周。
系统在他脑海中沉寂得反常，这让他更加不安。
林小雨小跑着来到他面前，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红。
"我查了资料，发现您讲课中提到的几个历史细节，连最权威的史书都没有记载。
您是怎么..."她的话突然停住，眼睛瞪大，首勾勾地盯着陈长生的身后。
陈长生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
"他问。
林小雨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你身后有蓝色的字...写着清除目标倒计时：1小时23分..."陈长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能看见系统提示？
"你还看到了什么？
"他急切地问。
"还有...还有一条进度条，写着长生之力收集：37%..."林小雨后退了一步，"陈教授，这是什么？
某种AR技术吗？
"陈长生的大脑飞速运转。
能看见系统界面，这意味着林小雨绝非普通人。
系统要杀她，必然有其原因。
"林小雨，听我说。
"他压低声音，"接下来我说的话会很荒谬，但请你相信。
我活了一千多年，体内有一个叫长生系统的东西，它现在要我杀了你。
"他原以为林小雨会尖叫逃跑，或者认为他疯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就知道..."她喃喃自语，"我就觉得您不对劲。
您讲课时的眼神...像是亲眼见过那些朝代更迭..."一辆货车突然从码头入口呼啸而来，速度极快，首冲两人所在的位置。
"小心！
"陈长生本能地扑向林小雨，抱着她滚到一旁。
货车擦着他们的衣角撞进一堆集装箱，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外部干预检测。
任务优先级提升系统的声音在陈长生脑海中炸响，同时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掐向林小雨的脖子。
"不！
"陈长生用左手死死抓住右腕，肌肉因用力而颤抖。
林小雨惊恐地看着他，但没有逃跑。
"陈教授...你在和它对抗，对吗？
"她气喘吁吁地问。
陈长生点头，汗水从额头滴落。
"跑...快跑..."林小雨却摇了摇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注射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进陈长生的手臂。
液体推入血管的瞬间，系统的尖啸在陈长生脑海中响起，控制力明显减弱。
他趁机完全夺回了身体控制权。
"这是什么？
"他震惊地看着林小雨。
女孩露出神秘的微笑。
"肾上腺素加特制镇静剂，我的小发明。
看来对系统也有效。
"货车司机从撞毁的车里爬出来，手里握着一把枪，眼神空洞。
陈长生立刻意识到，这人也被系统控制了。
"我们得离开这！
"他拉起林小雨的手就要跑。
"等等。
"林小雨挣脱他的手，从包里又掏出一个金属球体，朝司机方向扔去。
球体在空中爆开，释放出刺眼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声波。
司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跪倒在地。
两人趁机跑向码头另一端。
陈长生心中充满疑问，但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转过几个集装箱后，林小雨拉着他躲进一个废弃的岗亭。
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
陈长生能闻到女孩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
"你到底是谁？
"他低声问，"普通大学生可不会随身携带这种装备。
"林小雨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亮。
"我是生命科学和计算机双学位研究生，表面上是历史系大一新生。
三年前，我开始研究一系列不死人的历史记载，最后锁定了你。
"岗亭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
陈长生感觉到林小雨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脚步声渐远后，林小雨继续低声说："我体内也有东西，但不是系统，更像是一种...反系统程序。
我能感知到像你这样的存在，也能干扰系统的运作。
"陈长生震惊地看着她。
"所以你能看到系统界面...""不仅如此。
"林小雨咬了咬嘴唇，"陈教授，你体内的系统不是赋予你长生的原因，相反，它是在汲取你的长生之力。
你被利用了上千年。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陈长生的脑海。
一千年的疑惑突然有了答案——为什么他会长生不死，为什么系统现在才激活..."它把我当成了培养皿。
"陈长生喃喃自语，"培养长生之力的容器。
"林小雨点头。
"而现在，它即将成熟。
杀我是因为它感知到了我体内的反制程序，认为我是威胁。
"远处传来警笛声。
两人知道必须分头离开，避免一起被抓。
"明晚8点，城西烂尾楼见。
"林小雨快速写下一个地址塞给陈长生，"我会带更多资料和装备。
陈教授...不，陈长生，我们可以一起对抗它。
"陈长生握紧了那张纸条。
一千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希望。
"小心。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包含了千年岁月积攒的所有关切。
林小雨笑了笑，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为了干扰系统追踪。
"她调皮地眨眨眼，然后敏捷地溜出岗亭，消失在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