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

我拒绝拍照，丈夫却十分不满，“不就是一张照片，能不能别总小题大做！”女儿也生气推我，“你非要这么扫兴吗？！”“看不惯你可以滚！”就在他们以为我会如往常一样，回家独自哭泣的时候，我已经拎着行李离开那个冰冷的家。

这次，我再也不会回来。

……1“就让她来给咱们拍张全家福吧！”女儿把手机一把塞进我手里。

一手挽着她爸，一手挽着她爸的老同学孙静，笑的甜蜜。

看着手里最新款的手机，是我送给女儿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心凉到谷底。

我没有按动快门，提出异议。

“全家福有外人不合适。”

三人脸色一僵。

孙静委屈的表情像是我欺负了她，她还忍辱负重，“郑瑶说的对，人不该在这时候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对不起…我现在就走…”这么说着脚下却似生根。

丈夫周伟赶紧拦住她，上前一巴掌狠狠抽在我肩头。

“郑瑶！明知道静静刚离婚孤身一人正是艰难！”“还要故意说这么恶毒的话！”“你就不能善良一点！让大家安生吃一顿饭吗？！”自从半年前周伟高中初恋孙静离婚回到小镇，轻而易举的夺走了我的家庭。

不仅周伟“重拾青春”，叛逆期的周棠棠也像是找到了懂她的“知音。”

此刻父女俩人同仇敌忾，周棠棠满脸愤慨的瞪我，“处处针对静静阿姨，不就是嫉妒她比你漂亮有气质优秀吗？！”“就不能从你身上找原因，非得对另一个无辜女性这么恶毒？！”周伟也在靠近我的时候，捂着鼻子厌弃，“你这就是自己满身油烟！还埋怨别人喷香水！不反思自己专拉踩别人！天天像个怨妇传播负能量！怪不得孩子不喜欢你！”孙静比我大一岁，看起来的确比我年轻，一袭黑色大衣，周身香气浓郁。

对比之下周身油烟的我像是误入这个高档饭店的土包子。

如果我不知道她的高定大衣，是周伟花了两月工资买单。

她的香水是周棠借口学校收费，跟我要钱送她的礼物。

那我也会赞叹一句她的得体。

孙静像花开的灿烂，而我是被吸干养分干裂的土地。

蜡黄的皮肤是多年来起早贪黑的伺候他们父女的痕迹，起球的衣衫是因为舍不得花钱给自己添置新衣服，满身的油烟是因为今天一天都在家为周棠准备生日宴，等到十二点多不见人打电话询问，才知人家已经到了饭店。

周伟接到电话时，语气敷衍。

“那你也过来吧。”

“正好结账。”

“哎！换件衣服再来！小静最讨厌油烟味！”电话那边还有周棠棠的声音，“爸爸你再不来，我和静静阿姨吹蜡烛不等你了哦～”我换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为了赶上吹蜡烛第一次舍得打了个专车，捧着要送给周棠棠的手机。

想要最后一次挣扎着挽救我的家庭，却如同满桌残羹剩饭一样狼狈。

周伟吩咐我，“赶紧给我们拍完照片，把这些打包路上吃。”

“晚上我要带棠棠和小静去游乐园看烟花，你别忘了去医院照顾我奶奶，我爸妈岁数大了不能熬夜。”

周棠棠亲昵的挽着孙静，不耐烦催促。

“你能快点吗？！非得让别人等你！”“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妈！”“要是静静阿姨是我妈妈就好了～大家一定会很羡慕我的～”见我还是不动，孙静很大度的安抚着周棠棠，“你妈妈不想给我拍，别强求她了，我帮你约乐园的跟拍，记录我们小公主最美的一天好不好？”我一万块买的手机没得到一个谢字，孙静四百块的跟拍让周棠棠兴奋的跳起来，亲了她一口。

“静静阿姨万岁！”周棠棠对我撇嘴，周伟则贴心的扶住孙静。

“小心别撞疼你静静姨。”

看着面前无可救药的父女，我把手机装进兜里。

“那就祝你们好好拍全家福。”

“周伟拍完照片，记得离婚。”

2我离开饭店的时候周棠棠扯着嗓子叫住我。

“手机给我啊！岁数不大脑子像猪！”我冷笑一声，“手机是我花钱买的，凭什么给你啊？”“你想认谁当妈找谁去要。”

我要走，却不防周棠棠冲上来狠狠推了我一把，头磕在门框上立刻砸出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满脸。

剧痛之下我倒在地上。

周棠棠见血瞬间惊慌，赶紧招呼周伟，周伟刚想过来，却被孙静拉住手腕。

“血…阿伟…我好晕…”孙静顺势倒在周伟怀里。

周伟赶紧抱住孙静往外冲，周棠棠进随其后满脸担忧。

两人从我身上迈过时，没有一丝停留。

周棠甚至还抱怨了一句，“挡着门碍事！”这就是我全身心奉献十多年的家人。

这一刻心终于死透了。

饭店老板把我送到了医院，巧的是急诊隔壁就是孙静休养的病房。

护士给她输营养液，父女俩人一个捂着孙静的眼睛，一个帮她攥住手腕。

“小静别怕，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静静阿姨我帮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我头上伤口很深需要缝针，却坚持不打麻药。

老板以为我怕花钱，说帮我拿钱，我谢过他好意还是不肯。

我要记住这疼，好叫自己以后都别在犯贱。

我认识周伟时，他大学毕业失恋又失业，心灰意冷额的回到小镇，经人介绍和我迅速结了婚。

婚后第一晚，周伟就拒绝碰我。

“别以为你嫁给我就能得到我的身体！”“我答应小静要为她守身三年！”“娶你不过是应付外人说三道四！”从没谈过恋爱的我愣在原地，第二天我就找到介绍人，想要离婚。

我是孤女高中毕业就独自闯荡，介绍人跟我说周伟是大学生，为人老实，是舍不得父母才放弃城里的生活回到小镇。

而我和周伟接触的过程中，他又的确表现的很文雅体贴。

我提出离婚的第二天，周伟喝的醉眼迷离，将我抱起扔到床上。

“瑶瑶昨天是我混蛋，口不择言，从此之后我心里只有你再没别人…”那之后周伟的确像是回到了谈恋爱的阶段，嘘寒问暖。

我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悔改了，但没想到直到我生下孩子，周伟再次恢复了鄙夷的嘴脸。

而那时我已经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把钱用来给周伟跑工作，看着嗷嗷待补的孩子，我没了离婚的资本…我年轻时，社会对离婚的容忍度不高，况且我又怕自己带着孩子，让闺女受委屈，我想着只要我好好跟周伟过日子，总能把他的心捂暖。

一忍就是十几年。

可我错了，周伟的心从不在我这里。

我听到那边病房周伟接电话，“妈，我当然知道您和我爸辛苦，我一早就让郑瑶过去替你了，还没到？”“我这儿走不开，小静在医院…”“您先挂了吧，我现在就给郑瑶打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不停闪动的屏幕，泪光闪动。

不接电话，我听到周伟一条条的给我发语音。

周瑶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去替我爸妈？你不知道他们岁数大了需要休息吗？！我奶奶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撑几天？！就为了跟我赌气你连老人都不管？！你也太没人性了吧！这下就连饭店老板都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骂一句。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忍着巨疼包扎好，出医院时却遇到拎着精装水果的婆婆。

3婆婆啧一声，皱眉的样子和周伟如出一辙。

“阿伟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是聋掉了？”“还愣着干什么！阿伟他爸六十多岁了现在自己在医院照顾奶奶！你就是这么做儿媳的？！”婆婆伸手像是哄苍蝇一样驱赶，“你奶奶拉了一尿不湿，难道让你爸去换吗？！还不快去！”半年前周伟的奶奶摔了一跤住院，瘫在床上拉尿不知。

周老太早年参加工作早，公家报销医药费。

婆婆为了多领些老太太的退休金补贴家用，让人躺在病床靠呼吸机维持。

可每次拉尿都要等着我这个孙媳妇去换。

跟在我身后的饭店老板义愤填膺，颇有正义感的挡在我前面，“这老太太怎么说话不分青红皂白呢？！”“没看到人头上有伤吗？”婆婆嘴角一撇，“哎呦！什么大不了的！”“棠棠都跟我说了，孩子不小心碰一下能多厉害！还要专门跑到医院里来费钱！我儿子辛苦挣钱是让你这么糟的？！”“我孙女好好的生日让你毁了！”又眉眼一挑看向老板“你谁啊？我教训我儿媳妇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让老板因为我平白受牵连，自己迎上去。

“我要和你儿子离婚了，以后你家的事跟我没关系了。”

婆婆顿时瞪眼皱眉，正巧周伟从后边迎过来，见我也是先一愣然后就习惯性的发号施令，“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不接！”“你又不是小孩子还闹什么脾气啊！我爸刚给我打电话催你快去呢！”“别坐公交车了，你拼个车快点过去！”边说边接过婆婆手里的水果，“妈，我不是说了吗小静不喜欢吃苹果。”

婆婆眉飞色舞，“你知道什么，苹果嘛平平安安图个好兆头！”“阿姨买的我都爱吃！”孙静笑着接话。

周棠棠搀着输完液的孙静出来，像是生了什么大病一样。

孙静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我，“郑瑶，本来应该跟你客气一下的，可这是阿姨给我买的，我不好借花献佛。”

她掏出手机按了两下，“我给你转过去五十块钱，你自己爱吃点什么买点什么吧。”

周棠棠对我哼一声，“你看看人家静静阿姨的心胸！再看看你自己！”“难道你就不自残形愧吗？！”周伟则拦着孙静，“你给她什么钱！我平时都给她家用的，你不用管！”“这事儿本来就是你无辜受牵连，是她该跟你道歉！”周伟深深撇我一眼，啧一声刺耳，“巴巴的跟到这来丢人现眼！”“要不是你装蒜，小静也不会晕倒！”“还不赶紧跟人道歉！”呵！还真是癞蛤蟆敲门，追着恶心到家！我盯着众人一声冷笑。

这么蹬鼻子上脸，再忍我就是活该！我伸手抢过周母手里的果篮，狠狠砸到周伟的身上。

“不发飙真以为我是面团任你们揉捏，没完没了？！”“周伟！我跟你说离婚听不懂吗？！”周母尖叫一声，刚想开口骂，被我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回去。

“你有功夫跑到这儿来看你儿子的姘头！没功夫给你婆婆换尿布是不是！”4孙静当即变了脸，“郑瑶，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可你怎么能这么对阿姨说话呢！”“你作为母亲就是这么给孩子做表率的吗？”周母像是被安抚道，拉着孙静的手掉眼泪。

“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啊！”“我们老周家没福气！没娶上你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冷笑几声，抱臂看戏。

“当初人家要嫁大款攀高枝！你们可不是没福气！”“不过现在她被人甩了，也年少色衰了，你儿子现在努力的话，到时能把这个祖宗给你请回家~”“不过等到给老太太擦屎擦尿的时候，你们可千万记得现在的情深，别狗咬狗呦~”孙静身边的周棠棠又不知死活的站出来，“你少在这儿荡妇羞辱！”“我爸和孙静阿姨之间纯洁的友谊！不是你这张臭嘴能颠倒黑白的！”“郑瑶！有你这样的妈真让我恶心！”生下周瑶时，周家嫌她是个女孩儿，连月子都不肯给我送口热饭，是我自己抱着孩子忍泪做饭，生怕没奶饿着孩子。

没想到捧在手心养了十几年，养出的是个白养狼。

我一巴掌抽到她脸上，震的我手掌发麻。

周棠棠吓的愣在原地，然后才是剧痛之下的嚎啕大哭。

孙静搂着怀里的周棠棠，“郑瑶，你怎么能家暴呢！”我冷哼一声，“管你屁事！你什么东西啊在这儿指手画脚？”“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质问我？！”“我生下来的女儿打我骂我，不许我这个当妈的管教？”“看不惯你报警吧！”周棠棠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的瞪我，好像我是她的仇人一样，“郑瑶！我要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你就是个臭要饭的！摆什么长辈的谱！”周棠棠一直在她爸和她奶奶的影响下，看不起我。

认为我是靠着他们周家才能生活的吃白饭的，而且因为我虽然疼爱，却从不溺爱她。

最近这半年又在孙静的挑唆下，周棠棠越发看我不顺眼，此刻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尖叫，“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妈了！”“你老了也休想让我给你养老！”我笑几声，拍起手掌，“那可太好了！”“我终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被老师打电话，去学校给你收拾烂摊子了！”周母哆嗦着，向来安在头顶上的眼珠乱转，悄悄推了一下周伟。

“快去劝劝。”

周伟不耐烦的打开周母的手，“劝什么劝！”周伟横眉立目看我，一脚踩碎脚下的苹果，“郑瑶你疯了是吗？！”“怨妇一样，一点小事没完没了！”“对我妈不敬！打孩子！砸我！欺辱小静！”“你真以为我能无底线的容忍你是吗？！”“郑瑶！再闹你就滚出我们周家！”“闺女你也休想带走！”就是这些朽木铸成困住我十多年的牢笼！在他的怒目中，我坦然的走到一边的护士站。

拿着护士帮我打印出的两张纸，狠狠甩到周伟的脸上。

“离婚协议书！谁不离谁是畜生！”5饭店老板跟在我身后，非要送我回家。

“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拎不清的女人，没想到还挺有战斗力的！”我苦笑一声，以前可不就是拎不清吗？总觉得婚姻不能冲动行事，天下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

但一次次的痛苦中，我才发觉我是锅，他们不是勺子是火，只要我一天不离开，火苗就是煎熬着我。

现在要走，却一时间又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