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殡仪馆的日子

指尖残留的朱砂在玻璃上划出半道残符，倒影里解剖室的LED灯管突然滋啦闪烁，在墙面投下蛛网状的阴影。

"小林！"老秦沙哑的喊声穿透雨幕。

我转身时，他正扶着冷藏室的门框剧烈喘息，白大褂前襟沾着冰晶，"那个货车司机的尸体...自己从冷柜里爬出来了！"解剖台的金属边缘凝结着霜花。

中年男人赤裸的胸膛凹陷如陨石坑，脏器消失的腔室里结着蓝莹莹的冰晶。

我摸出罗盘，天池磁针正在震卦与坎卦间疯狂摆动，铜制盘面渗出细密水珠。

"上周溺死的会计肺里灌满红泥，前天烧焦的销售经理骨头上刻着梵文。

"老秦的烟斗在发抖，烟灰簌簌落在尸体脚踝，"这已经是第五个了，每个死法都像是...像是...""五行献祭。

"我咬破指尖在尸体眉心画血符。

冰层突然炸裂，寒气裹着黑雾喷涌而出，冷藏柜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

老秦踉跄后退撞翻器械架，手术剪和骨锯叮叮当当滚进黑雾深处。

磁针猛地定在坎位。

尸体胸腔的冰晶开始生长，沿着不锈钢台面蔓延出枝状纹路。

我扯下脖颈上的五帝钱掷向八方，铜币悬空组成北斗阵型，青光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

"癸水为引，玄冥开路！"黑雾里传来空洞的吟唱。

尸体突然睁眼，结冰的眼球转动着锁定老秦，指甲暴长三寸的右手闪电般抓向他咽喉。

墨斗线缠住尸腕的瞬间，解剖室顶灯轰然炸裂。

飞溅的玻璃碴在半空凝成冰锥，我翻身将老秦扑倒在地，后颈擦过一道寒气。

冷藏柜门哐当洞开，更多黑雾涌出，凝结成数十个模糊人影。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清朗男声破空而至。

幽蓝火符穿透黑雾，将冰锥熔成蒸汽。

藏青道袍掠过视野，铜钱剑钉入尸体天灵盖，雷光顺着剑身流窜，冰晶在噼啪声中龟裂。

道士反手甩出三枚银针，精准刺入老秦的百会、膻中、涌泉三穴。

"用离火符。

"他指尖燃起幽绿火焰，道袍下摆的雷纹刺绣泛着金光，"马家传人连五行相克都不懂？"我认出他腰间刻着"茅山"二字的紫檀令牌，掌心符咒隐隐发烫。

四十年前玄门大会，爷爷被茅山雷法击碎灵台的画面在脑中闪回。

"陆九霄。

"我冷笑，"你们茅山派还是改不了多管闲事的毛病。

""总比马家连冰尸都镇不住强。

"他剑指抹过铜钱剑，雷光暴涨三寸。

尸体突然剧烈抽搐，胸腔冰晶炸裂成雾，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着的半枚八卦纹。

我瞳孔骤缩——那纹路缺了震卦方位，正是爷爷当年被毁的本命符印。

黑雾突然凝成巨手拍向陆九霄后心。

我甩出墨斗线缠住他的腰身猛拽，铜钱剑擦着他耳畔飞过，将雾手钉在墙上。

"坎宫生门在东南！"他凌空画符，八张黄符封住解剖室八方，"这些尸体都是阵眼！"罗盘磁针突然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北。

玻璃窗映出憧憧鬼影，穿民国长衫的男人正贴在陆九霄背后，腐烂的手指离他后颈仅剩半寸。

我并指划破掌心，血珠溅在五帝钱上："五星镇彩，光照玄冥！"铜钱阵青光暴涨，将鬼物绞成黑烟。

陆九霄的剑尖挑起尸油在地上画阵，雷光沿着八卦纹路流窜："金木水火土，五具尸体对应五行方位。

有人在用活人献祭重启玄冥阵。

"解剖台突然坍塌，冰尸碎成齑粉。

黑雾中浮现出血色符咒，正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五鬼搬山阵"。

我摸出手机调出地图，五个抛尸地点连成的五芒星中心，赫然标着被暴雨笼罩的青龙山。

"明天辰时，山脚古董店。

"陆九霄收剑入鞘，道袍翻飞间已到走廊。

他甩来张燃烧的蓝符，火苗在暴雨中凝成箭头指向西北："带着《伏魔录》真本——如果马家还有能看懂古篆的人。

"冷藏柜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

老秦蜷缩在墙角，白大褂上结着冰花，瞳孔扩散成诡异的灰白色。

我扶起他时，发现他后颈浮现出半枚八卦纹，缺的正是震卦方位。

窗外炸响惊雷。

雨幕中隐约传来纸钱燃烧的气味，二十年前父亲失踪那夜，老宅门楣上的纸人也是这般诡笑。

解剖室顶灯再次闪烁时，冰尸粉末组成四个血字：青龙睁眼。

二、罗盘惊魂古董店的木招牌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听雨轩"三个鎏金大字爬满青苔。

我抬腕看表，辰时三刻，陆九霄的道袍下摆已经沾满露水，正用罗盘丈量着店门前的青石板。

"坎位错位，巽宫见煞。

"他指尖拂过门框上褪色的桃符，黄纸突然自燃成灰，"店主用厌胜术改了风水局，小心踏错方位。

"玻璃橱窗里陈列的青铜器泛着绿锈，我隔着橱窗与自己的倒影对视。

晨光斜照的瞬间，倒影突然诡异地勾起嘴角，瞳孔变成蛇类的竖瞳。

陆九霄的铜钱剑已经刺穿玻璃，碎片纷飞中，那倒影化作黑烟渗入地缝。

店门吱呀自开，阴风卷着纸钱扑面而来。

货架间垂落的黄符无风自动，每张符咒背面都用朱砂画着睁开的眼睛。

我摸出五帝钱扣在掌心，罗盘磁针突然倒转，指向柜台后的紫檀屏风。

"天地玄宗..."陆九霄的咒语戛然而止。

屏风后转出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青丝间别着鎏金步摇，腕上翡翠镯子叮咚作响。

她葱白的手指拂过博古架，明代青花瓷瓶突然渗出黑血。

"马家的通灵术，茅山的雷法。

"女人轻笑，眼角泪痣泛着妖异的红光，"四十年来，你们是第一批活着走到听雨轩的玄门中人。

"我袖中墨斗线骤然绷紧。

她的影子在晨光中分裂成五道，分别呈现金木水火土五行特征。

陆九霄的铜钱剑发出嗡鸣，剑身雷纹明灭不定："陈玄礼在哪？"翡翠镯子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图。

女人化作纸人飘落，腹部用血写着生辰八字——正是四十年前玄门惨案中，被五马分尸的风水大师陈玄礼的生辰。

紫檀屏风轰然倒塌，露出暗格里旋转的青铜罗盘。

磁针悬空颤动，始终指向西北方的青龙寺。

我摸出爷爷的羊皮残卷对照，发现罗盘天池里刻着的二十八宿，竟与《伏魔录》记载的"镇龙钉"方位完全吻合。

"小心！"陆九霄拽着我疾退三步。

方才站立处的地砖塌陷，涌出腥臭的黑水。

浸泡在污水中的槐木人偶缓缓浮起，胸口钉着七枚棺材钉，背后用甲骨文刻着"借阴兵"三字。

罗盘突然疯狂旋转，古董店四壁渗出鲜血。

货架上的古玩纷纷现出原形：青铜爵变成头骨，字画卷轴展开是剥下的人皮，那尊笑面佛像的莲座下，赫然压着五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五鬼搬运。

"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陆九霄的腰，借力跃上房梁。

地面已成血池，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指甲缝里嵌着水藻和河泥。

陆九霄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铜钱剑化作雷龙贯入血池。

凄厉的尖啸声中，血水退去露出青石地砖。

暗格里的青铜罗盘裂成两半，磁针却悬浮在空中，直指青龙寺方向。

我捡起半块罗盘，发现背面阴刻着镇龙钉的星象图，缺角处正是爷爷笔记里记载的"龙眼位"。

陆九霄突然按住我肩膀："闭气！"他甩出张紫符贴在我后颈，符纸瞬间焦黑。

柜台后的阴影里，穿长衫的男人正在折纸人，惨白的指尖每折一下，我太阳穴就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陈玄礼的傀儡术。

"我并指划开手腕，血珠滴在残破的罗盘上。

磁针突然爆出金光，在空中投射出青龙寺的全息投影。

陆九霄的铜钱剑穿透虚影，雷光在寺庙地宫位置炸开耀眼光斑。

纸人燃起幽蓝火焰，男人抬头露出腐烂的半张脸："马家小子，当年你爷爷亲手钉入镇龙钉时，可想过会被自己的通灵血反噬？"他的声音忽男忽女，腐烂的脸皮下钻出无数白蛆。

墨斗线缠住纸人的瞬间，地面再次塌陷。

我们坠入漆黑甬道，腐臭味扑面而来。

陆九霄点燃符纸照明，火光映出墙壁上的壁画——四十年前玄门百人围剿鬼王的场景中，爷爷手持镇龙钉的身影格外清晰，而他身后施法的茅山长老，眉眼与陆九霄有七分相似。

"当年茅山用雷法偷袭我爷爷，就为独吞镇龙钉？"我攥紧染血的罗盘。

壁画突然渗出黑血，爷爷的面容被腐蚀成骷髅，他手中的镇龙钉正插在壁画里鬼王的心脏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