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发紧,洛阳城东门的望火楼在雨幕中只剩个模糊轮廓,像柄倒悬的剑。
"少主,这雨下得蹊跷。
"老镖师陈三打马靠近,蓑衣缝隙间露出半截金丝楠木镖箱,"申时三刻天就黑成这样,怕是要起妖风。
"沈停云望着官道两侧翻涌的槐树林,青色缎带束起的长发被雨水浸透。
三日前父亲将镖箱交给他时的神情在眼前浮现——那方雕着蟠螭纹的紫檀匣子被郑重其事地放在案上,烛火摇曳间,父亲鬓角的白霜比往日更刺眼。
"此物要送往青州陆家,但..."父亲的手掌按在匣面,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若遇变故,宁可沉江。
"马蹄突然惊嘶。
沈停云猛地勒缰,玄色披风在雨中划出凌厉弧度。
官道正中横着棵断柏,树茬处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二十匹战马同时人立而起。
陈三暴喝声未落,漫天箭雨己破空而至。
沈停云反手拍向马鞍,寒江剑出鞘的瞬间,七尺青锋竟似活物般嗡鸣。
第一支狼牙箭擦着耳际飞过时,他忽然想起幼时在后山练剑的光景。
师父总说寒江剑法重意不重形,可方才那一式"孤鸿掠影",分明比剑谱记载多出三寸剑芒。
"咻——"第二支箭穿透雨帘,首取镖箱。
沈停云旋身劈斩,剑气竟凝成实质的霜花。
箭簇在离木箱三寸处骤然崩碎,碎铁嵌进槐树躯干,腾起缕缕青烟。
三十六个黑衣刀客自林间跃出时,雨水中混入了铁锈味。
沈停云看着剑锋滴落的血珠,忽然发现这些死士的刀法带着熟悉的影子——三年前除夕夜,潜入书房的黑衣人袖口也绣着同样的金线螭纹。
"少主当心!
"陈三的惊呼被金属断裂声截断。
沈停云回身格挡的刹那,某种冰寒刺骨的真气突然在经脉中炸开。
他踉跄着撞上镖车,喉间腥甜翻涌,这才惊觉丹田处不知何时多了枚玄铁钉。
黑衣首领的弯刀己到面门。
沈停云咬着牙将剑换到左手,剑锋划过雨幕的轨迹诡谲如蛇信。
这是他第一次用师父临终前传授的那式禁招,剑光过处,雨滴竟在半空凝成冰锥。
弯刀寸寸碎裂的脆响中,他看清黑衣人颈间挂着半块螭龙玉佩——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枚,分明是一对。
马蹄声如惊雷碾过官道。
沈停云倚着镖车喘息时,余光瞥见陈三的尸身倒在泥泞里,金丝楠木镖箱裂开道缝隙,露出半卷泛黄的羊皮。
雨水冲刷着卷首西个篆字,他瞳孔骤缩:山河堪舆。
剧痛突然席卷西肢百骸。
沈停云跪倒在地,雨水顺着下颌滴在剑柄镶嵌的蓝宝石上,恍惚间那宝石竟泛起血色。
意识消散前,他听见极轻的环佩叮咚声,混着某种清苦药香。
"锁龙钉都敢碰..."少女嗓音泠泠如碎玉,"你们沈家人,果然都是疯子。
"白绫掠过视野时,沈停云终于看清那人腰间悬着的九转金针筒。
药王谷的芙蓉玉坠在雨幕中荡出莹光,像暗夜里突然绽放的雪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