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上的冰渣，随着他的睁眼，簌簌地掉落。
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一潭漆黑的水里，西周的岩壁泛着幽蓝的磷光，将这潭水映得犹如墨玉一般。
而在三丈外的礁石上，顾雪衣正手持青铜药杵，一下又一下地捣着药，药杵与石臼的碰撞声，在这溶洞中，荡出奇特的回响。
“这是……哪里……”沈停云刚开口，就被水给呛了一下，喉间顿时传来一阵***辣的疼痛。
“别碰潭底的白色卵石。”
顾雪衣头也不抬，继续捣着药，“那是千年蛟龙骨化的舍利，碰了会引动地火。”
沈停云闻言，低头看去，这才发现潭水正在缓慢地旋转着，而在这旋转的水流中，无数的白骨若隐若现，这些白骨在水下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内力，却惊觉那锁龙钉的灼痛竟然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在他的经脉中游走。
“你把我泡在化龙池里？”
沈停云突然想起某本古籍中的记载，失声叫道，“这可是药王谷的三大禁地之首啊！”
顾雪衣终于转身。
她换了件月白襦裙，心口处青铜钉被银丝网兜罩住，随着呼吸明灭如星："十二个时辰内，蛟龙寒气能压制锁龙钉。
但每过一刻..."她突然掀开衣袖，小臂爬满冰裂纹，"你我的血肉都会向非人转化。
"溶洞突然震颤，潭水泛起血沫。
沈停云看见自己倒影——瞳孔竟变成淡金色，与那紫衣捕快如出一辙。
"当年周武帝屠蛟炼药，造就三千不死禁军。
"顾雪衣将药汁淋在礁石缝里，青烟腾起处现出幅壁画：帝王手持长戟刺入龙首，文武百官跪拜的身形扭曲如蛇，"你猜那些服了蛟血的将士，最后都成了什么模样？
"暗河传来金铁拖曳声。
沈停云握紧岸边寒江剑，剑身不知何时爬满血丝状纹路。
顾雪衣突然按住他手腕："来了。
"水面凸起丈许高的鼓包。
腐朽的铁甲碎片间，数十具浮尸手挽着手踏浪而来，每具尸身心口都钉着青铜钉。
为首的老者抬头微笑，腐烂的眼窝里钻出荧光水母："少谷主，该服药了。
"沈停云剑锋横扫，却在触及尸群时被黏液黏住。
顾雪衣甩出银针钉住老者眉心，尸体轰然炸开，漫天磷粉中浮现出扭曲的星图。
"二十八宿移位..."她蘸着磷粉在岩壁疾书，"原来寒潭首通天机阁地宫！
"尸群突然齐声哀嚎。
潭底白骨阵开始逆向旋转，沈停云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脚踝钻进血管。
壁画上的屠蛟戟发出嗡鸣，他不受控制地挥剑刺向阵眼——正是顾雪衣所站的位置。
寒江剑贯胸而过的瞬间，沈停云看见少女嘴角的笑意。
没有血，只有青碧色液体从伤口涌出，落地即生红莲。
"果然..."顾雪衣握住剑刃一折，潭水冲天而起，"你才是真正的阵眼。
"地火喷涌而出。
沈停云在热浪中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自己的影子长出龙角，掌心鳞片密布。
顾雪衣的白裙在烈焰中化为灰烬，露出后背整张星宿图，心口青铜钉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
"听着！
"她在火雨中疾奔，将半卷《神农典》塞进他怀里，"待会看到光门就跳进去，千万别回头！
""那你呢？
""我本就是守墓人。
"顾雪衣扯断颈间银链，坠子里的药粉遇风即燃，"三百年前药王谷初代谷主发过毒誓，化龙池现世之日..."惊天动地的龙吟打断话语。
潭底白骨重组成巨型蛟龙，空洞的眼窝对准沈停云。
他怀中的山河堪舆图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拼出陌生地形——正是此刻的寒潭全景，只是阵眼处多出一柄青铜戟。
福至心灵，沈停云纵身跃向蛟龙下颌。
寒江剑刺入骨缝的刹那，整座寒潭开始崩塌。
光门出现的瞬间，他瞥见顾雪衣被青铜液体吞没的身影。
"抓住！
"一条银索缠住他脚踝。
月白衣袂掠过眼前，沈停云撞进来人怀中。
熟悉的苦杏仁味，却是截然不同的冷香——来者戴着翡翠面具，腕间金铃与紫衣捕快如出一辙。
"好师弟。
"女子在他耳畔轻笑，"师姐接你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