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女商社

暴雨在凌晨两点突然转急。房小小攥着湿透的裙摆冲进楼道，

钥匙串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老式座钟在转角投下扭曲的阴影，

霉味混着84消毒液的气味涌进鼻腔——这是春华苑独有的味道，

像一具正在腐烂的躯体喷了劣质香水。602房的门缝渗出暗红。她顿住脚步，

钥匙齿深深嵌进掌心。三个月前林姐把钥匙交给她时说过，这层西户从不出租。

此刻铁门虚掩，某种粘稠液体正顺着门槛纹路蜿蜒，在积灰的大理石上拖出蛇形轨迹。

"需要纱布吗？"低沉的男声从背后炸响，房小小险些碰倒墙角摞着的空花盆。

转身时白大褂衣角扫过她的小腿，男人苍白的脸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灰，

左臂不自然地向后别着，袖口洇开大片暗色。是四楼的陈医生。房小小记得他搬来那天，

八个印着"精密仪器"的黑色箱子在楼道摆成长蛇。此刻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崩开了，

露出锁骨处新鲜擦伤，医用口罩边缘沾着喷溅状血点。"您受伤了。"她后退半步抵住墙根，

护理专业的本能却在血液里苏醒。男人右手指节有持械形成的厚茧，

这不该出现在外科医生手上。陈默用膝盖顶开602的房门，

铁锈味的穿堂风掀起他染血的衣摆。房小小看见玄关处翻倒的冷藏箱，

十几支破碎的玻璃管在地面折射幽光，标签上"人体器官保存液"的字样刺进眼底。

"进来时小心玻璃。"他侧身让出通道，受伤的手臂垂在身侧。

房小小注意到他后腰不自然的隆起，白大褂褶皱间隐约露出黑色金属冷光。

是老式托卡列夫手枪的轮廓。暗红液体滴落在她颤抖的指尖。房小小想起上个月退租的姑娘，

那个总穿红裙的美容师消失在暴雨夜，只留下梳妆台抽屉里三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

"您该去急诊科。"她摸到包里冰凉的防狼喷雾，

指甲掐进包装上的失效日期——已经过期九个月。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闪着红灯，

像只充血的眼球。陈默突然踉跄着撑住门框，冷汗顺着下颌砸在地面。

房小小看到他后颈的医用胶布正在渗血，边缘翘起的部分露出青黑色纹身，

是阿拉伯数字"7"的形状。"他们往生理盐水里掺了肝素钠。"他扯开领口，

锁骨下方穿刺伤泛着诡异的紫红，"凝血功能被破坏，现在去医院等于送死。

"房小小瞳孔骤缩。母亲手术台上大出血的画面突然撕裂记忆，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与此刻楼道风声重叠。她咬住舌尖直到尝到血腥味，护理证在钱包里发烫，

那张被她亲手撕成两半又粘好的证件照片正在无声尖叫。急救箱在柜子第二层。

她推开陈默冲进房间，冷藏箱上的生物危害标志在月光下荧荧发亮。掀开染血的床单，

床垫缝隙里卡着半张被撕碎的术后护理记录单，

患者姓名栏写着"林红梅"——和去年医疗事故报道里死者的名字一模一样。

房小小的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痉挛。油墨印刷的"林红梅"三个字正在渗血，

那些暗红色液体从字缝里汩汩涌出，漫过她的指甲盖，

浸透护理记录单上"术中异常出血"的诊断说明。"别碰那个。

"陈默的声音裹着雨声砸在耳膜上。房小小猛地转身，后腰撞到金属冷藏箱的棱角。

剧痛让她突然清醒——纸页是干燥的，那些血迹不过是月光穿透红色窗帘制造的幻觉。

但母亲临终前的呻吟如此清晰。那天手术室的无影灯也是这样泛着血红，

主治医师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同样的铁锈味。十八岁的她攥着病危通知书蜷缩在走廊，

听着护士们窃窃私语："又是凝血障碍...这周第三个了...""你认识她？

"陈默撕开急救包的动作突然停顿。手术剪悬在半空，金属尖端对准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房小小盯着他后颈的胶布。渗血的数字"7"在阴影中蠕动，像条吸饱血的蚂蟥。

春华苑的租客都知道，四楼外科医生搬来那晚，六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把冷藏箱抬进602。

第二天物业公告栏贴着管道维修通知，而三楼独居的拾荒老人再也没出现过。

"去年民生晚报登过。"她听见自己声音里淬着冰碴，"市中心医院违规使用未注册抗凝剂，

导致患者术中大出血死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护理证照片上微笑的少女正在钱包里腐烂，

"报道里没写主刀医生姓名。"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突然扯开左臂染血的绷带，

新鲜伤口翻卷的皮肉间，某种蓝色结晶在月光下闪烁。"认得这个吗？

"他把沾血的纱布扔在冷藏箱上，"三氯氧钒，黑市最新型的血液催化剂。

"房小小倒退两步。母亲尸检报告里的陌生化学名词突然具象化，

那些蓝色颗粒正在纱布上疯狂增殖，像极了停尸间冰柜里滋生的霉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默的伤口无法止血——这种军用级催化物会让人体变成永不凝固的血泉。

走廊传来电梯运转的嗡鸣。陈默突然暴起，完好的右手捂住她的嘴，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

"他们在每个单元电梯装了感应器，"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枪管抵住她后腰的力道恰到好处，

"血流量超标就会触发警报。"房小小在眩晕中数着心跳。七次搏动后，电梯停在了六楼。

陈默的拇指按在她颈动脉上，这个本该测量脉搏的动作充满死亡隐喻。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窗帘上，仿佛一对正在跳探戈的骷髅。"陈医生？

"林姐沙哑的嗓音混着高跟鞋声刺破寂静，"物业说602漏水了。

"房小小感觉到陈默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后颈的胶布被冷汗浸透，

数字"7"的纹身完全显露出来——现在她能看清那其实是个电子墨水屏，

数字正在从7跳转到6。"凌晨三点查漏水？"陈默的声音平稳得可怕，

右手却将枪口转向房门。房小小看见冷藏箱表面的冷凝水正在地上汇成细流，

暗红液体与透明水渍在门缝外交汇，形成诡异的粉红色旋涡。

林姐的笑声像生锈的锯条摩擦铁板："您上个月带来的德国仪器，

声音吵得五楼租客睡不着呢。"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前，"要不让我看看制冷系统？

"房小小突然发力撞向冷藏箱。陈默的枪在她肘击下偏移方向，

消音器发出的闷响击碎窗玻璃。几乎同时，她抓起手术刀划破窗帘，暴雨裹着冷风灌入室内，

楼下的银杏树在闪电中露出狰狞枝桠。"跳！"陈默拦腰抱住她撞向窗外。

房小小在失重中看见林姐踹开房门的瞬间——女人涂着猩红甲油的手里握着军用注射器，

走廊地面倒映出三个持枪男人的黑影。他们坠落在五楼的雨棚上。

陈默的右腿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房小小却闻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她摸到他后背黏湿的布料，

那里插着半截玻璃管，标签上印着母亲手术日期相同的批号。

"东南角垃圾房..."陈默把沾血的老式怀表塞进她手心，

"表盖夹层有微型存储器..."他的喘息带着血沫，

电子纹身的数字已经变成鲜红的"3"。房小小扯下护士服腰带扎紧他大腿动脉。

怀表外壳刻着陌生的医院logo，秒针跳动声与楼上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重合。

当闪电再次照亮夜空，她看见602窗口垂下的逃生绳——方才坠楼时陈默缠在她腰间的，

正是美容师失踪那晚系在阳台的红色尼龙绳。垃圾房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腐臭味中混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息。房小小用后背抵住门栓，

陈默的鲜血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下淌，在积水里晕开蓝色荧光。"还剩两分三十秒。

"陈默倚着医疗废物回收箱喘息，颈后电子纹身泛着血红。他扯开被玻璃割破的白大褂，

露出腰间缠绕的输血管——那些透明软管连接着三个微型冷藏包，上面贴着器官编码标签。

房小小掰开怀表的手在发抖。表盘背面嵌着母亲戴着呼吸机的照片，拍摄日期正是手术当天。

当金属夹层弹开的瞬间，冷冻库特有的白雾涌出，

六枚玻璃胶囊在霉斑累累的墙面上投射出DNA螺旋的幽光。楼上传来金属拖拽声。

林姐的高跟鞋踩碎了掉落的胶囊，她正在用某种方言快速下达指令，

声调让房小小想起护理学院解剖课上，教授用骨锯划开肋骨的摩擦声。"这是脐带血干细胞。

"陈默突然抓住她要去触碰胶囊的手，掌心的枪茧刮疼她腕内侧的旧疤，

"你母亲参与过新药临床试验，这些是..."爆炸声截断了后半句话。

气浪掀翻堆成山的黄色医疗袋，无数带血纱布和针头如暴雨倾泻。

房小小在碎玻璃飞溅中扑倒陈默，

起——[供体HRXM-7号 活性维持剩余:01:47]"他们在我肝脏埋了定位胶囊。

"陈默撕开衬衫，腹部缝合线处凸起硬币大小的硬块，"现在整个春华苑都是活化区。

"他猛地将输血管插进冷藏包接口，暗红色液体开始逆向流动，"记住，

七分钟后往锅炉房跑。"房小小突然按住他正在渗蓝血的伤口。

3页的内容在脑中炸开：三氯氧钒中毒者的血液在接触亚硝酸盐后会..."你带了降压药！

"她扯开他急救包，翻出印着"硝苯地平"的药板，"这是催化剂的解药对不对？

"陈默瞳孔剧烈收缩。楼上的脚步声已逼近到三楼拐角，

林姐的笑声混着枪械上膛的脆响："小房啊，你妈妈当年签知情同意书时可积极了。

"怀表突然发出蜂鸣。房小小眼睁睁看着母亲的照片开始融化，

露出底下另一张实验记录表——[受试者7号 林红梅 基因编辑成功率97%]的标题下，

贴着她出生当日的新生儿足印。"你才是7号。"她扯开陈默的衣领，

电子纹身此刻显示着鲜红的"0"。整栋楼的电路突然发出悲鸣，

所有逃生通道指示灯同时转为指向垃圾房东南角。

陈默将最后一支肾上腺素扎进心脏："那场大火里本该死的是我。

"他推开生锈的焚化炉铁门，

窜出的火苗照亮内壁某行刻字——[2013.3.7 林红梅遗体交接确认]，

而那天正是母亲下葬的日子。焚化炉铁门在身后重重闭合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