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魇

楚止渊的剑刺穿第一百三十七个仇人咽喉时，剑刃上浮现的裂纹终于延伸到剑柄。

"啧，又废了。

"她甩了甩剑身上黏稠的血浆，抬脚踹开脚下抽搐的尸体。

月光透过剑冢嶙峋的骨状山岩，将满地断剑残骸照得森白如齿。

那些插在尸骸上的剑傀发出饥渴的嗡鸣，像一群等待投喂的鬣狗。

"急什么。

"她随手把报废的灵剑抛向剑冢深处，剑傀群瞬间暴起撕咬，金属碎裂声混着类似咀嚼的响动在夜色中炸开，"下一个轮到谁？

"缩在岩缝里的青衣修士剧烈颤抖，腰间玉牌刻着"问剑阁执刑堂"的徽记。

三个时辰前，这群人还趾高气昂地宣布要押她回去受审，此刻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楚止渊！

残杀同门是要遭天谴的！

"领头的女修厉喝，手中捆仙索却寸寸崩裂，"你私养剑傀...啊！

"一截断剑突然穿透她丹田。

楚止渊偏头看向从阴影中走出的玄衣男子，他指尖还残留着剑气灼烧的青烟。

那是她三日前刚收服的剑傀，生前似乎是某个魔宗长老。

"噬主的东西。

"她轻笑，剑傀立刻单膝跪地，脖颈上咒印红得滴血。

这些被剑冢污染的亡灵最是桀骜，可惜再凶的恶犬也挣不脱问心契。

幸存的执刑弟子突然疯笑起来："你以为能逃过问心劫？

阁主早就在你灵台种下...呃！

"楚止渊的指尖抵在他眉心，一缕黑气顺着经络游走。

这是她改良过的搜魂术——把对方的心魔炼成蛊虫，啃食记忆的同时还能滋养剑傀。

当看到识海中那道冰蓝色禁制时，她嗤笑出声："原来我那好师尊留了后手。

"话音刚落，心脏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本命剑骨感应到问剑阁的追魂印，正在皮下疯狂游走。

楚止渊踉跄着扶住岩壁，喉间涌上腥甜。

这具身体果然快到极限了。

"主上，剑冢东南侧有灵力波动。

"玄衣剑傀忽然抬头，空洞的眼眶里鬼火闪烁，"是...红尘渊的人。

"楚止渊抹去嘴角血迹，从怀中掏出个青玉酒壶。

琥珀色液体入喉的瞬间，心脏处暴动的剑骨突然安静下来——这是用三百个修士的心头血炼制的醉生酿。

她眯眼望向东南方翻涌的劫云，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来得正好。

"——问剑阁·断情崖——寒玉棺中的男子正在消散。

冰晶般的长发一寸寸化作飞雪，露出眉心那道狰狞的剑痕。

这是他当年为斩情丝亲手刻下的问心印，如今却成了困住元神的囚笼。

棺外跪着的十二位长老齐齐吐血，本命剑在悲鸣中炸成碎片。

"阁主！

"大长老目眦欲裂，"楚止渊那孽徒在剑冢饲魔，您的分魂恐怕...""她不是在饲魔。

"棺中人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万千剑影，"她在养蛊。

"最后一缕分魂消散前，整个问剑阁的剑修都听到了那声叹息。

正在擦拭佩剑的弟子们惊恐地发现，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血丝，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剑冢·葬剑渊——楚止渊踩过满地碎剑时，听到了熟悉的铃音。

十七串白骨铃铛缀在绯红裙裾上，每走一步都像在敲打往生咒。

红尘渊首座殷九璃执伞立于血池中央，伞面上绘着百美图，那些美人却在接触到楚昭视线的瞬间发出尖叫。

"三年不见，阿渊越发标致了。

"殷九璃指尖缠着一缕情丝，细看竟是从自己心口抽出，"听说你宰了问剑阁三波执刑使？

姐姐特地带了贺礼。

"八个青铜鼎轰然落地，鼎中囚徒的惨叫声让剑傀们躁动不安。

楚止渊嗅到浓重的药味——都是被喂过续魂丹的修士，哪怕剁成肉泥也能保持神识清醒，最适合当剑傀饲料。

"我要的不是这个。

"她屈指弹开飞来的情丝，那截红线在半空自燃成灰，"你承诺过..."殷九璃突然贴近，朱唇几乎擦过她耳垂："九转还魂阵的材料，就在问剑阁禁地。

"冰凉的手指划过楚昭心口，"用你师尊的遗骨当阵眼，说不定真能救回那小剑灵呢。

"剑冢突然剧烈震动，楚止渊的本命剑骨发出刺目血光。

无数剑傀破土而出，却在接近殷九璃的瞬间化作齑粉。

红尘渊首座大笑着消散在血雾中，余音缠绕着恶毒的祝福："别忘了，你越痛，剑就越利。

"楚止渊沉默着捏碎传送符。

掌心落下一枚冰晶，里面封着半片残魂——正是三年前被她亲手绞杀的剑灵。

当初以为彻底湮灭的元神，此刻竟在缓缓吸收周围的血气。

"师尊，原来你也会骗人啊。

"她将冰晶按进心口，血肉愈合的瞬间，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雷鸣。

第一道问心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