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北自述

2011年，云南边境的一个小镇被炽热的阳光牢牢笼罩着。

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S汽车，沿着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颠簸前行，车身沾满泥巴，好似惊慌失措地逃窜一般。

车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那是汗臭与血腥混合而成的味道。

三排座位上挤着五个人，我躺在最后一排的地上，后脑勺被他们打得疼痛欲裂。

每次呼吸，胸口便疼痛难忍，仿佛有许多尖针在狠狠地扎。

我紧闭双眼，竭力调整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内心满是绝望，却仍不停地挣扎，想着是否能在被带到怒江之前逃出去。

我叫王腾，刚毕业不久的应届生。

当时我满心欢喜地打算去广东闯荡，对未来有着诸多美好的憧憬。

然而，现实犹如一把沉重的大锤，“哐当”一下将我的梦想击得粉碎。

在高埗镇城中村那狭窄昏暗的出租屋里，我一躺就是半年，每日在招聘网站和街头招工广告之间盲目寻找，却毫无结果。

出事的前一天，我在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时，看到两位老同学王磊和周全晒出开豪车的照片，还有一张月薪十万的截图，我便下意识地点了个赞。

没过多久，我收到一条信息：“老同学，许久未联系，近来在哪高就啊？”

我心想，以前觉得他们混得风生水起，肯定不会理会我这个小角色，这突然的问候又让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心想他们会不会拉我一起创业呢。

和他们热聊一阵后，我得知他俩在云南的一家商贸有限公司，该公司正在大量招人。

他们告诉我，以我的学历不必再去工厂做那种繁重的体力活，去那儿就能轻松月入过万。

如此好事，我毫不犹豫。

第二天，我便收拾行囊，踏上了前往云南的路途。

乘坐半天的车后，刚出火车车厢，王磊和周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又是问我冷不冷，又是问我饿不饿，还说要请我吃饭。

结果刚上车驶出市区，我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道路两旁景色越发荒凉，周围皆是陌生面孔，不安之感逐渐涌上心头。

我便问他们：“老同学，我们要去哪里？

你们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我要下车！”

我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后脑勺突然“嗡”的一下剧痛难忍，紧接着一阵晕眩，便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五菱宏光S的最后排，全身疼痛难忍。

我不敢轻举妄动，装作仍在昏迷的样子，静静偷听开车两人的谈话。

开车的一人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另一人名叫刘金刚，听他的口音像是苏北盐城一带的人。

“老李啊，后面那小子不会被你打成内伤了吧？

都让你下手轻点，你就是把他当沙袋，一顿猛踹。

你想啊，这些‘猪仔’可都是能换钱的！”

刘金刚一边紧紧握着方向盘，一边通过后视镜担忧地看我一眼。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呸”了一声，说道：“哼，就他那小身板，能有多娇贵？

我心里有数儿，死不了。

只要到了地方，他们都会乖乖听话的。”

我一听，心里一紧，知道自己掉进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但我强烈的求生欲又促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在心中默默盘算，车子一首在乡镇小道上行驶，必然是为了避开主要交通干道，以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若能抓住机会，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车子继续颠簸前行，我紧闭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家人的面容。

我想起出门时母亲那充满担忧的眼神，还有父亲默默塞到我手里的一沓皱巴巴的钱。

我暗暗发誓：“我绝不能就这样完了，一定要活着回去！”

突然，车子“嘎吱”一声急刹车，只听刘金刚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这破路，又特么有坑！”

见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我便悄悄睁开一点眼睛，透过车窗缝往外看。

看到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偶尔还能看到几间破房子。

这里应该还没到他们的目的地，也许这就是我逃跑的好机会。

就在此时，坐在副驾驶的老李突然转过头来，我心一紧，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

老李看了我一眼，又对刘金刚说：“等会儿到了前面的村子，停下车休息会儿，我去找点儿吃的。

这一路可把我饿坏了。”

刘金刚点头说：“行，顺便检查一下车子，这一路上被颠得这么厉害，可别再出什么故障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的心跳愈发加快。

机会来了，只要车子一停，我就必须拼命冲出去，往树林方向跑。

在这复杂的地形中，他们未必能追得上我。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随后听到车门“咔嚓”一声打开，紧接着是两个人脚步声渐渐走远。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缓爬起来。

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车门，一翻身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向树林深处拼命跑去。

“站住！”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吼。

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想都没想就撒腿狂奔，速度竟更快了。

树枝划破我的衣服和皮肤，血顺着胳膊不断流下，可我早己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我：活下去！

刘金刚和老李在后面追赶，还不停地叫骂：“小兔崽子，看你还能跑哪儿去！

抓住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心里猛地一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拽住。

双腿却像是突然有了无尽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在山里乱跑。

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树叶被我撞得沙沙作响。

以前看过的那些有关人口拐卖的电影场景，此时像一场场噩梦般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

我心中疯狂地想：“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我身上！”

满心都是懊悔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但凡很久没联系的人突然称呼一声老同学，你可千万要小心，不是来借钱就是想坑你，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到你头上的。”

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老同学的这番话，此刻在我心中无比贴切地响起。

回想之前王磊和周全看似热情的邀请，全是算计，令人不寒而栗。

五分钟过去了，山林看起来越发幽深，周围的景色变得陌生又透着一股诡异。

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我停下来，大口喘着气，眼神中满是迷茫。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己经迷失在这深山老林里了。

周围的树木高大，枝叶茂密得几乎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脚下的小路杂乱无章，每一条似乎都通向无底洞。

不过此时我仍有一丝庆幸，至少暂时摆脱了那两个绑匪的追捕。

“只要留在国内，就还有一线生机。

要是被抓到国外，生死就全掌握在别人手中了。”

我小声嘟囔着给自己打气。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林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我找了个较为隐蔽的灌木丛，蜷缩在里面，打算先躲起来，等待天黑。

我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哪怕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神经紧绷。

蚊虫在我身边嗡嗡飞舞，时不时地咬我一口，可我哪还顾得上这些，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就在我稍微放松警惕，以为暂时安全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掌毫无征兆地拍在我的肩膀上。

这时我感觉时间仿佛突然静止，血液瞬间凝固。

我缓缓转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机器人一般。

“砰！”

我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一拳就重重地打在我的左眼上。

这一拳打得极为狠重，我整个人朝着一侧倒下，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睛前仿佛有无数星星在闪烁。

那剧痛从眼眶迅速蔓延至整个脑袋，感觉眼泪都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妈的，让你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刘金刚追上来了。

“别打了，求……求你放过我。”

我用颤抖的声音哀求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刘金刚冷哼一声说：“放过你？

你想得太天真了。

你知道得太多了，今天必须跟我走。”

说完，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就这样被刘金刚推着走。

眼睛肿得睁不开了，血顺着脸颊流下。

此时，我心中的绝望达到了顶点。

突然，刘金刚停了下来，他低声骂道：“妈的，老李，你怎么才来？

这小子可真能折腾。”

“我在后面找了好半天，差点就追丢了。”

老李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废话了，赶紧把他弄上车，时间不多了。”

刘金刚不耐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