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中泮

风吹叶落又一年，年年不见卿。

“小姐，小姐！媒人来提亲啦！”

只见一女童慌慌张张奔向屋内的少女。“秋秋，如此失了分寸像什么样子嘛，若是为娘亲瞧见，不知又是如何说教你了”

少女身着淡绿色长裙，长发束成双丫髻，上副两支小巧的花钿，格外的活泼灵动。

“哎呦小姐，先别忙着说小秋，我说媒人来提亲啦！小姐要嫁人啦！”小秋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家小姐，期待从小姐的脸上看到蛛丝马迹。

很遗憾，未见半分兴奋。

李隰拉着小秋坐至桌边，边倒茶给小秋边顺着她的背

“秋秋，可是那霍家哥哥和媒人一起来的？”

小秋大喝一口水

“非也非也，较霍家小公子更俊朗，小姐可曾见过曲家二公子，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小秋刚刚远远瞧了一眼，与小姐正相配。”

小秋比比划划的描述着，一会指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会把手举得高高的，想证明曲家二公子曲亿纬有多高。

可她没注意到小姐慢慢低下去的头，以及眼里的雾气。李家与曲家素来交好，自小曲亿纬便被父亲常常提及。但只是泛泛之交，只当做邻家哥哥…

“小姐，哎呦小姐，我叫你好几遍啦，小姐怎么不说话呀？”小秋回头瞧见自家小姐垂下小脑袋，猜不透小姐的情绪。

“小秋，小丫头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啦！”李夫人从门外走来，脸上和蔼的笑容不容人忽视。

小秋立即上前请安，就被李夫人轻点了一下小脑壳“哎呦喂，夫人，小秋可不敢乱说什么”语罢俏皮眨眨眼睛。

“娘亲，何事令娘亲如此开心？”李隰抬起头，收起情绪，走向母亲扶母亲入座。“泮泮呐，你可知曲家二哥来提亲了，李家与曲家是世交，那曲二也是娘亲看着长大的，自是好的归宿，你说呢泮泮？”

李夫人侧头看向李隰“我…娘亲，我能不能不嫁，我只视曲二哥为哥哥。我…我…已心悦他人”

李隰垂下头死死咬住嘴唇，耳尖羞红。李母和小秋皆是一惊，“泮泮，能不能同娘亲说说，心悦之人是哪家公子？”

“娘亲～”李隰扭捏着抬头看向李母“霍家小公子，霍淇哥哥”

“不行！”

李母下意识回绝。城里谁人不知霍家小公子出生之日满城风雪，百十户人家没人点得亮灯，像撞了邪，自那起，霍淇便被视为命薄之人，这也不全为信口开河，霍淇自小是弱不禁风，抱着药罐子长大，虽为同大孩子中最聪颖的，但却因为身体原因，总是被抗拒的，毕竟谁也不想自家小女嫁为人妻之后，还要日日为服侍一个病秧子。

“娘亲～霍哥哥有什么不好！我不管不管不管我就要同霍哥哥在一起，其他人我谁也不嫁！”

小女孩执拗起来简直六亲不认。

李老爷一生只许一双人，李母就一个小女，李隰自小便被捧在手心里，李母纵是万般无奈，

也忍住情绪哄到：“我的宝贝泮泮，不是娘亲不喜欢霍淇，只是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女儿嫁予好人家，曲家与李氏门当户对，岂不比霍家小公子合适个上百倍。”

李隰听不进去一点，边摇头边耍无赖“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不听不听，非霍哥哥不嫁。”

李母还想张嘴劝慰几句，但奈何小姑娘全身都在抗拒，最终她也束手无策，气的拂袖离去。

望着娘亲离去的背影，李隰对着小秋低声嘟囔“秋秋，门当户对那么重要吗？嫁给所爱之人难道嫁给所爱之人，就不是最好的归宿了吗？泮泮只希望在小淇哥哥的人生中，留下我的痕迹，我不想嫁与他人，除了小淇哥哥我谁都不要。”

小秋未经人事的小丫头，也不知如何劝慰,回头抱住了小姐，轻抚后背，边低喃道：“小姐还是想清楚了要好，小秋的命是小姐给的，自当支持小姐的一切决定。”李隰窝进了小秋的怀里，泪水沾湿衣襟。

次日，李家家主李苏远从李母口中听闻李隰的话，也是万般无奈。

“这霍淇，聪明才智纵是三个曲亿纬也敌不过，十三岁便同他父亲一起为出征出谋划策，两年内辅助七场胜仗，但泮泮应该能有个更好的归宿才是，霍淇的身子骨不一定能陪伴泮泮几年，难不成让泮泮年纪轻轻，就守活寡，为人指指点点吗？”

李苏远辗转反侧，硬是不知如何是好。届时，

李隰亦是夜无眠，悄悄地翻出院子，来到与霍淇约定的秘密地点，一棵古槐下，槐上有霍淇亲自为她挂上的秋千，

两人坐在秋千上，喃喃低语着。

“小淇哥哥，我该怎么办啊，你怎么还不来提亲呀，我就要被别人娶走啦，你真的忍心嘛。”

少年怀里的小姑娘泪光晶莹，一只手死死抓住少年的袖口，想让少年有所动容。

霍淇剑眉微皱，因为长年喝药身上略带草药的味道，薄唇紧紧的抿着，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紧抱少女快要揉进骨子里，霍淇知道他的身体，他甚至睡一觉未必见得到下一天的太阳，如果说他是一个天生厄运的人，那李隰就是上天赐给他唯一的光。

在未遇到李隰之前，除了生父生母以外，没有人愿意接近他，连奶娘都是急需钱为自己的孩子治病，迫不得已以三倍价钱才喂养他长大，这样的他从未奢望过被温柔以待，只是恰好李隰的出现，让他对世界有了一丝的贪恋，他已经占据了阳光太久了，该放手了。

少年忍住喉口的酸涩，哑声道：“泮泮，能答应哥哥一件事吗？你要是不应的话，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怀中的少女脑中轰的一下乱成一团，“小淇哥哥，你别不理我，你说什么我都应下，泮泮最听话了。只要不是离开小淇哥哥的要求，泮泮都接受。”

少年的拳头握的紧了又紧，指甲深深的扣在手掌心，企图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下定决心

“泮泮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吧…”

李隰的心好似在胸腔里翻了一翻，脑子突然不会思考了，哑了哑最后只蹦出个“小淇哥哥说的不是真话吧”

“别见面了，从此以后，曲亿纬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有他在我放心泮泮会健康幸福。”

语毕，将少女从怀中放出，与女孩抵了抵额头，未等少女做出反应边转身离去。

李隰只觉得浑身无力，好像刚刚做过一场噩梦，但心疼却格外的真实，想要抬脚追上霍淇但却迈不动半步，甚至伸出挽留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最后终于瘫软在地。望着少年坚决的背影，李隰合上了双眼。

未走出多远，霍淇双眼通红，死死咬住下唇，任凭泪水划过苍白的脸，却也不忍回头一下，胃里不断翻滚着，霍淇死死压住想要干呕的感觉，小步向前踱去，

耐不住对少女的思念，终是回了头，只见李隰无力的瘫倒在地，吓的霍淇忙跑来，将少女抱起，拼命的奔向离得更近的李家，此时已无心思考迈入李家之后，他将面对的是什么。

夜半，李家一阵慌乱，请的郎中还在路上，

霍淇不离李隰半步，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少女，

李母吓得慌了神，趴在李苏远的怀里低声哭泣，

李父眉头紧皱，边安抚夫人，边喊着外面的小生

“请的郎中到哪里了！”

“回禀老爷，一刻钟前去请的，再有不到一刻钟便能到了。”

小秋更是忙前忙后的，一会打盆热水为少女擦着脸，一会又催促小生加派人手，快将郎中请到。

良久，

郎中为李隰施完针，对李苏远和李夫人说道：“小姐这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老夫为小姐开几副药喝着，调理几日便可，只是近日避免再让小姐大喜大悲。”

李母听罢终是醒了神，挨声应下郎中的每一句医告。

霍淇在一旁颤抖着听完郎中的话终是没支撑住，一口血呕了出来，可吓坏了在场众人，

郎中最快一次出诊记录就在这时候了。但霍淇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从怀中拿出自己的药，

生生吞了下去，

嘴里混着血腥味和药的苦味，却不敌心脏就痛的万分之一难受。